大周與大燕交界處的叢山峻嶺之中,有一座神秘的山谷,名喚“天機谷”,江湖中人都知天機子便是出自天機谷的能人異士,只是許多人都只是聽說過“天機谷”這個名字,卻從來沒人能夠親自到達天機谷看一看。
有人說,天機谷根本就不存在于俗世當中。
也有人說,天機谷的周圍是一片瘴氣,接近的人無一生還,自然無人能夠進谷。
更有人分析,天機谷周圍一定布置了奇門遁甲,等閑人無法破解,所以覓不到天機谷的大門,見不到天機谷的仙宮。
而此時的逄梟,正端坐在周、燕交界處深山之中的一處草棚門口的小馬扎上,黑著臉瞪著面前面如冠玉卻身著補丁袍子的青年,從他手中接過木頭挖的杯子,喝了一口,呸呸吐出了兩、三根茶葉梗。
“你說你,也算天機子的弟子!你師父是個摟錢的耙子,你卻是個多點一會燈都要心疼的摳門兒鬼,你們師門怎么盡出這種人!這是什么破茶葉?也是給人吃的?”
逄梟嫌棄的放下木杯,指著周圍貧瘠柴草棚和稀稀疏疏的籬笆墻,還有剛上過糞肥的青菜地。
“這就是你們天機門所有的家當?外頭那些人要是知道天機谷里就是這種窮酸樣,你個掛名掌門還穿補丁衣裳,還不要笑掉了大牙!”
穆靜湖面無表情的望著逄梟,將逄梟嫌棄的那碗粗老茶倒進自己的木杯子里,慢條斯理的啜了一口,隨即用慢吞吞的聲音,毫無語氣的道:“我師父不肯承認我是她徒弟,只準我叫她師叔。”
這話還是逄梟第一次聽穆靜湖提起,他好奇的問道:“哦?你師父為何不肯承認?是因為你太木?還是因為你太摳門?”
穆靜湖又喝了一口茶,仔細砸吧砸吧嘴里的茶香,這才道:“當年師祖收師父為徒,傳授武藝,師父太懶不肯學,傳授醫術,師父太懶不肯學,傳授道法,師父太懶不肯學,到后來師父只肯學了一些堪輿之法,說能混口飯吃便可。”
穆靜湖低下頭,“師祖說,師父的脾性,將來入世便是攪風攪雨,又懶得學武功防身,就從外頭撿了我回來,傳授我武藝和醫術。我剛開始要叫師祖為‘師父’,師祖卻把我推給師父,說‘我可不是為了我自己教導你,我教你也是為了保護她,她才是你師父,你學武藝和醫術都是為了將來保她一命的’。所以我又叫師父‘師父’,可師父卻嫌我麻煩,不肯認我,說讓我叫她師叔好了,將來師祖若是再收個小徒弟,我就算她師弟的徒弟。”
虎子聽的目瞪口呆,連茶葉梗嚼碎咽了都不自知。
逄梟卻是聽的哈哈大笑起來,“這倒像是天機子說得出的話,你除了木點,呆點,實誠點,傻了點,摳門了點,其他也沒什么缺點,怎么你師父就不肯要你,非要你當她師侄呢。”
穆靜湖抬起頭,半晌方問:“你已經說了我這么多缺點,難怪師父不肯要我這個徒弟。”
“哈哈!”逄梟被這木頭逗的再度朗聲大笑。
虎子也笑了起來:“那穆公子的師祖可又收了小徒弟?”
穆靜湖誠實的搖頭:“不知道。師祖神龍見首不見尾,都已多年未見了。”
逄梟笑了起來,嘆息道:“木頭,這一次來我是來讓你履行賭約的。”
“逄狐貍,我知道。否則二位也找不到我。”穆靜湖放下木杯,認真的道:“我這次幫你做事,之后咱們就算扯平了。”
“好。一言為定。”
“你是只狐貍,太狡猾了,我不信你。”穆靜湖從袖子里拿出半張紙,上頭用燒黑的炭寫了字據遞給逄梟:“你按手印。”
逄梟看著那半張寒磣的紙,無語的道:“你就算要立字據,就不能找張好點的紙來。說著抹了點炭安了個手印。”
穆靜湖這才放了心似的,將那張字據揣進懷里,道:“你說吧,什么事?”
“木頭。我想請你幫我保護一個人。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就一直護她到我將她接到我身邊之時。”
穆靜湖點了點頭,沒有問對方開罪了什么人,為何要讓他出馬去保護,也沒問逄梟幾時會接對方到身邊,更沒想這件事會給自己惹來什么麻煩,就只點點頭,道:“他叫什么,住哪里?”
“她姓秦,閨名宜寧,年十五,居大燕京都安平侯府,是安平侯秦蒙的嫡女。族中行四。”
“女的?”穆靜湖終于有點驚訝了。
逄梟笑著點頭:“對,將來她會是我的妻子。”
“哦。”穆靜湖點頭,“一定又是一只狐貍。”
逄梟聞言,再度大笑起來。
逄梟這里在梁城是如何部署,大燕京都成中之人是不得而知。
此時的宮中,皇后聽著貼身侍從的回話,早已氣的面色漲紅,怒不可遏的將目光所及之處所有能摔的東西都砸了,眨眼間鳳儀宮就像被盜匪洗劫了一般,滿地碎瓷,珊瑚擺件被掀翻,香爐也倒在地上,珠寶匣子也被打翻,碩大的東珠珠串被扯斷,珠子滾了滿地。
宮人們一個個嚇抖若篩糠,縮著脖子跪在角落,生怕被皇后的怒火波及。
縱然如此,皇后也不能略微緩解她內心的憤怒,一腳踹翻了腳邊跪著的小內侍,直將個十幾歲的小內侍踹的在原地打了個滾。
皇后咬牙切齒的咒罵道:“該死的天機子!竟然敢耍弄本宮!”
回話的心腹太監低聲勸說道:“皇后娘娘不要惱,天機子許是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暫且離開,不日便回來了也未可知啊,您也知道,這一類人通常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何況天機子還要伺候皇上的仙丹呢。她是不敢離開京都太久的。”
皇后憤然道:“她若是敢回來,我直接扒了他的皮!”
內侍笑道:“娘娘是刀子嘴豆腐心,就算想扒了那禿歪剌的皮,您也要顧全著皇上不是?您這會子先消消氣兒,國丈說了,請娘娘稍安勿躁,只管按下心來,誰敢惹娘娘不快,國丈爺都記在心里頭呢,您是皇上心尖兒上的人,是國丈爺的掌上明珠,誰敢惹您,還不是惹了這全天下最有權勢的兩個男人?他們沒個好兒呢!娘娘何必為了這些人氣壞了身子。”
內侍服侍了皇后多年,深知皇后這一生最得意的兩件事,第一是出身在曹家,第二是嫁得天子成為正宮。這一句安慰開解的話,含概了兩件最戳皇后心窩子的事,皇后當即便覺得心情好了許多。
“你這老家伙,就知道嘴甜。”皇后嘆息了一聲,道:“罷了,你叫人去將東西都拾掇拾掇,待會兒皇上肯能要來,本宮要先梳妝打扮一番,好接駕。”
“是,奴婢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