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宜寧想不到父親竟會當面問她這種事。
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與父親談論這個話題,當真是羞的面色漲紅。
秦槐遠見秦宜寧這樣羞澀,笑了下,道:“你是大姑娘了,咱們家的情況又特殊,而且你母親的性子也不合適參與朝堂中的事,偏你的婚事又不可能脫離開朝中之事,以我現在的身份地位,你又是我的獨生女兒,你的婚事,為父少不得要為你做主的。”
“是,女兒一切都聽從父親的安排。”秦宜寧乖巧的點頭。
秦槐遠笑道:“那么為父讓你做太子妃,你也愿意?”
秦宜寧聞言心里咯噔一跳,自己都不知為何會覺得一陣難過,但仍舊是點頭:“只要父親覺得婚事合適,女兒自當聽父親的。”
自古婚姻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不能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就棄家人于不顧。平日里享受著秦家帶給她的好處,可關鍵時刻又不肯為家里出一點力,那她成了什么人了?
秦槐遠起了一些逗她的心思,一面覷她神色,一面道:“太子殿下為人寬和,雖在政治上并無太大的才華,可做個守成之君卻是足夠的。他對你又是一心一意,知道了皇上和皇后要殺你的消息,也能第一時間趕來告知,我想他對你也是真心。”
秦宜寧輕輕地抿著唇,點頭道:“父親說的是。太子殿下的確有他的優點,只是一則,他這個守成之君,守的‘成’未免也太糟粕了。”
“女兒說句大不敬的犯上之語。如今天下大亂,大燕的太平日子也是暫時的,就算沒有外敵,朝內的貪腐之風要整,百姓的流離之苦也要救。可皇上自個兒都帶著頭的貪圖享樂,不顧民生,我看要想指望皇上勵精圖治,還不如指望他早些龍馭賓天。
“而太子的才能,偌大一個爛攤子交在他手里,恐怕他根本就端不穩這個架子,何況外頭還有韃靼、大周虎視眈眈。依女兒拙見,咱們秦家最好是早做打算,想好退路。縱然父親不在乎為國捐軀以名節志,可也要考慮到老太君他們。
“定國公府血的教訓就在眼前,咱們縱不畏死,也不能為了這等昏庸無能之輩去死,是以,女兒是不建議與皇家之人再扯上牽絆的。”
秦槐遠早知道秦宜寧思維敏捷,腦筋清楚,對朝政上往往能夠見微知著,針砭時弊也十分準確。
只是如今當面聽她直言不諱的說出來,那感受自然又是不同的。
雖然言語中對皇家的鄙夷是大不敬,可秦槐遠不得不承認,秦宜寧說的是對的,這樣的感受,他沉浮在朝堂中幾乎時刻都有。
他也想力挽狂瀾,想推太子登位,將大燕的不正之風好生端正起來。
可惜的是,太子的才氣都在書畫之上,并不在政治上。
“你這個小丫頭,為父與你說的是你的婚事,你卻能用朝政上的關系來否定了太子。”
秦宜寧臉一紅,笑道:“女兒也不是胡說的,既然女兒的婚事能因朝政而決定,為何不能因朝政而否決?父親是朝廷中人,女兒自然就要牽涉其中,這些也都是不得不考慮的事。”
“這么說,你心中是較為偏向于忠順親王的?”秦槐遠好奇的問。
秦宜寧被問的呼吸一窒,片刻后方道:“父親先替女兒推拒了太子的事要緊吧。至于其他的,還是走一步看一步為妙。”
秦槐遠聞琴音而知雅趣,笑了起來:“你個鬼機靈,分明是你看不上臺子,也不希望為父將你的親事訂給旁人,所以才說什么走一步看一步。”
秦宜寧的臉更紅了。
她是很不想承認自己對逄梟有些動心。可是真正父親將她的婚事提上日程,她又不由自主的將逄梟與那些人去比較,總覺得太子的才華與逄梟比起來查了一些,其他的貴族子弟更是不必說,她看都沒正眼看過。
可是話雖如此,她也是要接受現實的。
“放心吧。”秦槐遠收起玩笑之色,道:“你以為朝中那些大臣誰還敢來替家中子侄求取你嗎?”
“父親這是何意?”秦宜寧一時間并未反應過來。
秦槐遠噗嗤笑了,“所以說你是身在其中才看不分明。你想,當初和談之時你就被忠順親王看上,咱們一回京,消息就被有心人宣揚的滿城風雨。而忠順親王對你的喜愛從不掩飾,救你母親時那般宣告便等于證實了傳言不虛,為了討你歡心送你寧苑,將皇后的風頭都給壓了下去也是其他七大家的女眷親眼看到的,就算臨走時遇上韃靼刺客,別人都不顧,還將你拉上馬背帶著你逃走。”
“逄之曦是個有勇有謀之人。從一開始,他就在一步步的謀劃,早就布好了這個局,就等著你走進去。如今局已形成,你早就被打賞了他的烙痕,旁人若想求娶你或者是動你,恐怕面對的都是他的雷霆之怒。而他又早有煞名在外,誰還敢動你的心思?而與咱們家門當戶對的那些人家,當日在寧苑見識了逄之曦對你的特殊,又有誰會來求娶?”
秦宜寧聽了這一番話,當真是羞的面紅耳赤,莫說臉頰,就是耳朵和脖子都紅透了。
“原來父親竟是早有了主意,一開始就在逗我的。”她氣惱的轉開臉不肯去看秦槐遠。
秦槐遠被秦宜寧這般小女兒家的模樣逗的爽朗大笑,“日子太枯燥,也總要有點娛樂才是。”
“父親可真是的,將自個兒女兒當做娛樂。”秦宜寧氣的瞪秦槐遠。
秦槐遠見她這樣,又是好笑的搖搖頭。
秦宜寧見父親如此,也禁不住笑了。
這么說來,她這輩子與逄梟是撇不開關系了。
有了這個認知,她的內心非但沒有憤怒,反而還有幾分雀躍,摸了摸腕子上的紅豆手串,微涼的觸感又讓她想起逄梟離開時的那晚,臉上便不自禁泛起了一個笑容。
而同一時間梁城外的大周軍營之中,逄梟看過了字條,憤怒之下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條案,“咣當”一聲巨響,驚的鄭培和虎子都目瞪口呆。
逄梟并非一個喜怒形于色的人,除非是他想故意表現出這樣給人看,其余時間,尤其是在私下里,他是個平靜甚至到冷漠的一個人。
一只信鴿帶來的消息,居然能讓他如此憤怒,著實不能不讓鄭培和虎子詫異。
鄭培擔憂的問:“可是老夫人和太夫人他們又被請進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