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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長亭

  秦宜寧許久都沒有如此爽快過,自從回到侯府,她的日子便如履薄冰,一心籌謀為的只是能將日子過下去。后來又經歷了外祖家的淪喪,她被逼參與和談,母親差一點被梟首,自己又被外祖母擄了去…

  種種一切細數下來,她回府后不到半年的時間,動過的腦筋比在外面長了十四年還多,對自己的壓抑和克制也同樣到達了極限。

  今日信馬由韁一番,竟將她所有的煩惱都甩開了似的。

  漸漸緩下腳步,望著端坐在高頭大馬之上身著玄色蟒袍的男人,秦宜寧的心思有片刻的恍惚。

  高大英俊的男子端坐在毛色黑亮的駿馬之上,腰背筆挺,帶著軍人特有的陽剛和英氣,配上他的長眉鳳目、高鼻薄唇,俊俏中透著灑脫,笑容里還有幾分愉快和天真。

  自相識以來的一幕幕涌上心頭,秦宜寧臉上難以自制的泛起了潮紅,強迫自己移開目光,怕被他的風姿和銳利灼傷了眼。

  逄梟策馬到了近前,二人都勒住韁繩。白云和烏云仿佛相熟,打著響鼻靠近彼此,交頸貼面、耳鬢廝磨著。

  逄梟笑望著秦宜寧,“如何?跑上一會兒心里是不是暢快多了?”

  秦宜寧面頰上紅撲撲的,重重的點頭道:“許久沒有如此自由的跑上一跑了。還要多謝你將白云送給我。”

  “要謝我,難道就只口頭上的?”

  逄梟一抖韁繩,便與秦宜寧策馬并行,一黑一白兩匹汗血寶馬緩步向著官道的方向走去。

  秦宜寧笑道:“王爺難道是這樣小氣的人?好吧,你說要我如何謝你?”

  “要你以身相許,你答應不答應?”逄梟笑了起來。

  秦宜寧臉頰倏然漲紅,面紅耳赤的瞪他,“王爺怎么總是這樣開玩笑,又不是登徒子,偏偏將這種話掛在嘴邊上,沒的叫人聽了去笑話。”

  “誰敢笑話我?”逄梟湊近了秦宜寧一些,認真的望著她:“再說,我也不是在開玩笑。”

  秦宜寧抿著唇,長睫忽閃著一言不發,只任憑逄梟牽著她的韁繩,讓白云與烏云并行。

  逄梟的角度,能看到她緋紅的耳廓和脖頸,還有她緊張之時顫的如同蝶翼的長睫,見她不言語,逄梟一陣歡喜。

  她不拒絕,便是不討厭他,說不定她也是心悅他的。

  不急,不急,只要她不討厭他就有希望。

  逄梟輕笑出聲,忽然催馬向著官道奔去。

  秦宜寧被唬了一跳,連忙抓住了韁繩,“怎么忽然就加快速度了,倒是嚇了我一跳!”

  她嗔怪的言語被風傳到耳畔,柔柔軟軟的,讓他從心底里往外的癢。

  藍天碧樹,天高地闊,他騎著心愛的馬,身旁還帶著心愛的女子,逄梟只覺得這一刻前所未有的滿足,一股豪情油然而生,讓他朗聲大笑起來。

  笑聲長縱,跟在后頭的虎子和兩名精虎衛感受得到那暢快和豪情,也都笑出聲來。

  虎子想起軍中的戰歌,便扯著脖子大聲唱道:“‘批鐵甲兮,挎長刀。與子征戰兮,路漫長。’①”

  虎子的聲音是介于少年與青年時特有的嘹亮,蒼茫天地之間,驟然出現如此中氣十足的歌聲,聽的秦宜寧未免也身心激蕩。

  正當秦宜寧回頭看去時,身邊卻響起逄梟低沉渾厚的歌聲:“‘同敵愾兮,共死生。與子征戰兮,心不怠。’”

  兩名精虎衛也跟著高聲同唱:“‘踏燕然兮,逐胡兒。與子征戰兮,歌無畏!’”

  男子低沉渾厚的聲音,沒有婉轉的技巧,只有滿腔的豪情,在如此遼闊的一片天地,有同袍在側,有熱血奔騰,這些軍中的鐵血漢子唱出的戰歌大氣磅礴,有山崩海嘯之勢,震的秦宜寧心頭顫動,面頰生暈,甚至有縱馬疆場的期待之感油然而生。

  這些都是真正飲馬疆場的男兒,即便不同國別,身在亂世之中,寧得一身剮,也要安戍自己的國家。

  可是對比大燕朝京中的繁華和腐敗呢?

  想到昏君和妖后整日尋歡作樂、胡作非為,有膽量謀害功臣,卻無沙場彎弓、踏平外強的魄力,秦宜寧又不免多出幾分悲嘆來。

  奔了一段路,逄梟便放緩了速度。

  秦宜寧定睛看去,卻見不遠處的官道旁竟有一大群人,雖距離尚遠,她也一眼就看到了為首之人是身著正紅官服的秦槐遠,其余人各個身著官服,因不相識而看不清臉面,卻也能分辨得出,這群人中有大燕朝官員,也有大周朝的軍兵。

  秦宜寧的心里咯噔一跳,詢問的看向逄梟。

  逄梟卻已放開她的韁繩,帶著虎子與兩名精虎衛策馬上前而去。

  秦宜寧自然放慢了馬蹄,與冰糖遠遠地停了下來。

  冰糖也有些錯愕,低聲道:“姑娘,他們這是…”

  “怕是來送別的。今日應該是王爺啟程之日。”秦宜寧神色之中難掩復雜,幽幽輕嘆了一聲,心中竟說不出的悵然。

  這個人誆她出來,怕也是想再見一面。

  只是有了方才的歡樂和暢快,忽然之間卻要面臨別離,秦宜寧的心里竟說不出的酸楚,她驚訝的發現,自己眼中竟然有了淚意。

  真是不妙。

  她與他又是什么關系?她為什么要難過?

  秦槐遠這廂見逄梟一行后頭竟還跟著自家女兒,且秦宜寧和冰糖騎著的馬都格外神駿,與大燕的馬相比都要高大一些,便知這應該是逄梟送的,今日他們出來想必也是逄梟計劃的。

  秦槐遠不免有些無奈。

  今日在場送行的禮部官員頗多,原本逄梟與秦宜寧之間的謠言就已傳的滿城風雨,又是當眾表明心跡,又是送宅院,如今逄梟要回國,一個不該有女眷出現的地方,竟然出現了送行的女眷,這豈不是更加做實了兩人之間的關系?

  禮部官員此時已與逄梟寒暄起來,說的無外一些客套話。

  送行和護送的隊伍便整齊的向前移動。

  趁著逄梟策馬率人走在前頭,秦槐遠忙快步到了秦宜寧跟前,道:“你與唐姑娘先回去吧。”

  秦宜寧點點頭便要應下。

  誰知距離那么遠,逄梟居然還能聽到這里的動靜,回過頭來道:“此處距離京城已很遠了,讓秦小姐獨自回去怕不安全,反正已經到了此處,不如就讓她隨行,一會兒在跟隨秦太師一行回城也未嘗不可。”

  禮部官員們對視了一眼,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廉盛捷則是盯著端坐在白馬上的秦宜寧發呆,滿眼的艷羨垂涎之色。

  秦槐遠聞言,也只能嘆了口氣,上了自己的馬,道:“你就跟著來吧,稍后隨為父回去。”

  秦宜寧只得點頭,遙遙的瞪了逄梟一眼。

  雖然知道他或許是舍不得驟然離開,只是想辦法與她多一會的相處時間,可他將一切都計劃好,卻不肯告訴她的感覺,還是叫她很是不爽。

  誰知道被秦宜寧瞪了的逄梟非但不怒,還噗嗤一聲笑出聲來,瀟灑的繼續與身邊官員寒暄,反倒是秦宜寧被氣的面色通紅。

  說話之間,隊伍便向前行了約莫半個時辰,送行的文官便要回程了,接下來的路,自有負責保護使臣安全的大燕士兵和逄梟身邊的精虎衛繼續護送他向前。

  隊伍緩緩停下,逄梟便對一旁隨行的廉盛捷道:“本王奉召回京,今后燕、周兩國之間的賠款等事就交給廉大人了,望大人不忘正事,切勿辜負皇恩才是。”

  廉盛捷嘴角抽搐,如今他是被逄梟打怕了,一見到他就想躲,就算他用高高在上的訓誡語氣來說話,他也只想著讓逄梟快滾了事。

  是以廉盛捷極為恭敬的拱手應:“王爺放心便是。”

  逄梟挑眉一笑。

  送行之人中,有少數懷疑逄梟在周帝心中地位有所下降的人就再度掂量了起來。

  逄梟到底是周朝皇帝的拜把子弟兄,若真的地位下降了,廉盛捷這種驕傲之人哪里會服氣逄梟如此訓誡?恐怕傳言的真偽還要斟酌。

  逄梟已駁馬走向秦宜寧近前。

  烏云黑亮,白云銀白,兩匹同樣珍貴的神駿寶馬見了面就交頸廝磨。

  端坐在烏云上的逄梟面帶微笑看著秦宜寧,直將秦宜寧看的恨不能立即從白云的背上跳下去落荒而逃,心里生怕他再說出什么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言語。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秦小姐多保重。”

  秦宜寧暗自松了口氣,“忠順親王保重。”

  逄梟又對秦槐遠拱手:“秦太師。”

  秦槐遠還禮道:“王爺一路順風。”

  兩廂作別,虎子也對著冰糖做了個鬼臉。

  這一次便是真的道別了。

  逄梟與虎子調轉馬頭向著隊伍前頭而去。

  秦宜寧微微蹙眉看著他的背影。

  誰知正在這時,路兩旁忽然傳來一陣磅礴錯雜的馬蹄聲,左右看去,竟有三十多騎從兩邊的山林和樹叢后竄了出來,人人手中都有兵刃,刀鋒與劍鋒在陽光下閃著雪亮的光芒,殺氣騰騰的奔了出來。

  “殺了姓逄的!”

  “殺了他!”

  三十多個漢子的吼叫聲響徹云霄,眨眼就沖進了隊伍。

  所有人都想不到,送行的路上竟然會埋伏著刺客!

  秦宜寧緊抿紅唇,評估著己方與對方的戰力,剛要回頭與秦槐遠說話,卻突然感到腰間一緊,下一刻身子騰空,隨即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逄梟竟然疾奔而來,一把將她從白云的背上抱到了自己懷里,隨手抽出佩劍揮舞著劈開砍到面前的刀鋒,劍鞘一拍烏云,烏云就如一道黑色的閃電,帶著逄梟和秦宜寧飛馳向前,急速奔出了送行的隊伍,將那一片紛亂甩在身后。

  “別讓他們跑了!快追!”

  刺客吼聲震天,竟也策馬追了上來。

  ①:出自兩千多年前東漢時期的軍歌《馬踏燕然》。典故“燕然勒石”,竇憲出塞追擊三千里,大破北匈奴,登燕然山,刻石記功,當時東漢的士兵正是唱著這首軍歌大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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