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又是合法買賣,你情我愿,甚至孟往年還大有撿了便宜的欣喜…這讓陸笙的心有些痛。
“陸大人,原來是您在暗中幫蘭州啊…羞煞老朽!是老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陸大人,您這石炭生意是打算用來做什么?”
“這個啊…經過我多年研究,將石炭經過特殊處理能夠使其不散發毒煙。所以孟太守無需太多擔心我們用石炭做傷民害命之事,只是這一千兩一座礦山的價格實在…”
“陸大人既然做了保證,本官還是非常信任的,一千兩一座確實有些貴了,但還是有商量的余地。這樣吧,陸大人要是愿意一次性買下二十座礦山,本官可以考慮八百兩一座的價格…”
“咳咳咳…”陸笙差點被一口氣嗆到。你還真敢給價啊?要是以后,你知道一座礦山價值幾百萬幾千萬的時候,會不會拿刀砍到楚州?
“那個,太守,您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覺得礦山賣貴了,而是賤賣了啊!一座礦山,怎么也該價值一萬兩吧?”
“哐當——”孟往年手邊的茶杯被孟往年這么一抖手給掀翻在地。
“一萬兩?”孟往年不敢置信的盯著陸笙,那眼眸,活像一個單純的孩子。
“東家,沒見過你這么殺價的…”
“陸大人,你這是散財助蘭州啊…您如此高風亮節…讓老夫如何…如何…”
“孟太守無需多說了,陸笙羞愧。”
“不行!陸大人的心意我懂了,本官恬為蘭州太守,十幾年來卻無作為,老夫不能貪陸大人的便宜。陸大人買下礦山還要開礦,還要招募曠工不是么?
就一千兩,只要陸大人能招募蘭州百姓,給他們活計生路。本官就是將蘭州礦山贈送又何妨?”
“太守大人,我不是什么善財童子,在商言商,一座礦山一千兩確實賤賣了。罷了,吳掌柜,一萬兩一座,少一個子都不行。
能買多少你就買多少吧,給礦工的薪水稍微高一點,畢竟下礦洞是個危險的活計。還有,準備一筆意外傷害撫恤金備用,萬一出了什么意外,也要保證曠工的家人活路。”
“東家,沒必要吧?有土隱門的高手親自把關,礦洞工作很安全的…”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筆資金就是應急用的,我也希望永遠都用不到這筆錢。”
“是!”
“陸大人高義,我這就命人起草契約,陸大人今天來太守府,可是有要事?”
“有一件事,需要向太守大人打聽。”
“陸大人,我們移步書房說話可好?”瞬息間,陸笙就感覺到孟往年的態度發生了翻轉式的顛覆。
在之前,孟往年雖然不能說排斥陸笙,但對陸笙多少有些提防。孟往年能在蘭州安然無恙這么多年,憑的就是那種游刃有余審時度勢。
在莫蒼空當道的時候,孟往年彈劾無果之后立刻偃旗息鼓,不去挑釁莫蒼空的底線。因為孟往年很清楚,在這么變本加厲,自己可能會死。
孟往年想做凈臣,但從未想過去做烈士。活著才有希望!
陸笙到來,孟往年也并沒有因為陸笙的種種傳聞而立刻認定陸笙是什么樣的人,通過觀察,通過考驗,到了現在,孟往年才真的接納了陸笙。
掃平蘭州馬匪,調來楚州大夫,現在有自己割肉喂蘭州百姓。只此三點,就讓孟往年確定陸笙和莫蒼空是截然相反的人。
可惜,孟往年不知道真正割肉的是他自己,否則估計現在就抄起板凳把陸笙趕出去了。
“不知孟太守可知道蝴蝶谷?”
“蝴蝶谷?我知道,那是一處布滿毒蟲的峽谷,尋常人不得踏足,但凡踏足蝴蝶谷的,皆會中毒生病,運氣好的還能逃過一劫,運氣不好的就直接一命嗚呼。”
“莫非太守大人也不知道蝴蝶谷中原本有人居住?”
“有人居住?怎么可能?什么人能住在蝴蝶谷啊?”
陸笙眉頭緊鎖,如果是因為莫蒼空的原因才讓玄天府沒有了關于蝴蝶谷的記載還能說得通,現在就連孟往年都不知道?難道蝴蝶谷的事情發生的更加早?
“陸大人,要不這樣,我們去檔案衙找找看。”
孟往年不惜放下公務,親自帶著如申請前往檔案衙翻看資料,但是找了整整一個下午,竟然沒有找到任何關于蝴蝶谷之中人的記載。
如果古道一沒有騙自己的話,那蝴蝶谷的痕跡就抹除的太過干凈了吧?
“大人,這里有一則記載了蝴蝶谷,但僅僅是一份軍報而已,對蝴蝶谷中情況并無半點記錄。”一名吏使拿著一卷軍表走來。
陸笙接過一看,是一則莫蒼空率軍在蝴蝶谷與反叛部落的一次戰果奏表。在十七年前,莫蒼空率領著部落聯軍與反叛部落決戰,莫蒼空一支,朝廷的鎮軍一支兵分兩路推進清繳。
朝廷鎮軍被對方殺的措手不及,倒是莫蒼空一支大獲全勝,斬敵兩千。也正因為這一戰,朝廷才改變策略,以莫蒼空為主,朝廷鎮軍為輔,以夷制夷的全面反攻。
但是…陸笙的腦海中卻浮現的是那坑洞之中一顆顆沒有腦袋的骸骨…
“殺良冒功!莫蒼空竟然殺良冒功!這一戰,莫蒼空有沒有敗我不知道,但他絕對沒有勝。”
“陸大人何以如此斷定?”
“因為今天中午,我去了一趟蝴蝶谷,在蝴蝶谷中發現了一座萬人坑,年代已經久遠,至少有十年以上。里面凌亂的骸骨,皆沒有頭顱。
在萬人坑之上,立有一塊墓碑,上書,蝴蝶谷之墓!我有一個故友,在二十年前就居住在蝴蝶谷,他告訴我,蝴蝶谷之中不僅僅有人居住,而且人數不少。”
“嘶——殺良冒功乃軍法中最高鐵律,莫蒼空當年竟敢這么做…隨軍的監軍是干什么吃的?”
“怕是早已狼狽為奸了。看來,這件事的緣由已經差不多可以確定了,莫蒼空之死,于十七年前的殺良冒功有關,莫蒼空之毒,就在蝴蝶谷。”
“陸大人果然在查此案?”孟往年突然凝重的看著陸笙,“陸大人看來真想替莫蒼空昭雪么?”
“太守大人此言何意?我來蘭州,身負皇命,而查明莫蒼空死因,玄天府被毒殺一案的前因后果正是皇命之一。莫非,太守大人讓我不要查?”
“陸大人身負皇命,自然是要查的,但老夫以為,塵歸塵土歸土,不要查的為好。至少,莫蒼空死有余辜。若下毒之人為了報仇,或者為了替蘭州除害,你要抓到他當如何處置?
殺之以正法典?但殺一義士,天地正義何在?”
換了任何時候,孟往年都不可能對陸笙說這么一番話。但現在,孟往年覺得陸笙是一個光輝偉大的人,不得不犯忌的給陸笙說一句,免得到時候抓了人卻良心不安。
“太守大人可有線索相告?”
“并無!只是覺得莫蒼空該死,那么殺他之人便是替天行道。”
“太守大人很是浪漫啊!”陸笙笑了笑,“若兇手只殺莫蒼空一人,我倒會想此人是不是個俠義之士。但是,玄天府總鎮之中,可是一千多條認命啊。
被毒殺之人,不僅僅有莫蒼空,還有其余千名玄天衛,更是連玄天府雜役,火夫,下人皆盡毒殺。如此滅絕人性,絕非良善之輩。”
被陸笙這么一說,孟往年頓時恍然大悟。
“幸得陸大人提點,否則老夫差點忘了這茬。只以為莫蒼空及其爪牙該死,倒完了玄天府還有數十無辜之人也被波及。”
這就是這個時代的人的局限性,在陸笙眼中,一個路人,一個普通百姓,甚至一個乞丐一個青樓姑娘,其生命都是無分高低貴賤的。
但在這個時代,人命天生就有高低貴賤,那些下人,那些火夫的命沒有人會在意。可以在意的時候,會在意,不在意的時候就會自然而然的忽略。
從太守府回來,天色已經黑了。
剛剛進門就被告知,纖云抓捕回來了,正在審訊室審問呢。
陸笙想了想,還是去了審訊室。
那個藥監司仇遠重耷拉著腦袋,仿佛泄了氣的皮球一般坐在椅子上,而纖云不斷的問出問題,仇遠重一句句的回答著。配合的就像是真心話大冒險一樣。
“大人!”看到陸笙前來,纖云中止的審問,連忙站起身。
“都招了么?”
“差不多都招了!他本是武林人士,巨子門的人,幼年莫蒼空落難,最后被巨子派所救。因此莫蒼空和巨子派有了換命的交情。
后來莫蒼空發達之后,巨子派相投,他因為讀過書就被莫蒼空安排進了藥監衙。之前七八年,他倒是本本分分,就是從五年前開始,他發現了蘭州大夫有些異常,多次受到百姓告狀。
他去找了莫蒼空,莫蒼空讓他別管。
他也就沒有再管此事,卻沒想到當年除夕,半夜醒來發現桌上被人放了一張五萬兩的銀票。
一開始他也惶恐,找到莫蒼空之后莫蒼空只對他說了一句這是他的那一份,收好就行。
從那之后,他什么都不用管,每年都能分到幾萬兩銀子,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聽,百姓告狀他只需要擋回去,太守府查探只需要攔下來而后通風報信給莫蒼空。
對了,他交代了一句,三年前,杏林醫館的館主和孟太守走的密切,是他通風報信給莫蒼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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