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民婦知道,敗血癥乃是絕癥,通南府每年都有不少人得敗血癥而死。民婦心底有數…民婦只是…只是不放心兩個孩子…陸大人,民婦求求你…給那兩個孩子一條活路吧…”
“娘——”成湘抱著弟子,撲通一聲跪倒在王氏面前,眼淚嘩嘩的流淌下來。
“湘兒,娘是不行了…你雖然還小…但這是命啊…娘把弟弟交給你了…你可一定要想辦法養活他啊…娘不求你們能有啥出息,就希望你們能…活下去…”
看著這一幕,陸笙的腦海中回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的畫面。雖然那個時候,經歷著這一切的人不是自己。可是那痛苦的回憶,卻如此的感同身受。
當年的自己,比成湘大,阿貍,也有六歲了。但母親臨終前的話,卻與此刻的王氏幾乎一模一樣。
看著這心酸的一幕,盧劍和蓋英兩個錚錚鐵骨的男兒,眼眶也化作通紅一片。
“大人,真的沒救了么?”
“我不知道,只是奇怪…為何給王氏把脈,顯現的賣相竟然是喜脈?”
“喜脈?”
這句話,不僅僅兩個男人呆了,就是床榻上的王氏也呆了。
突然,王氏激動的坐起身,“我沒有…我絕對沒有…咳咳咳…我一直恪守婦道…不會的…不會的…咳咳咳…”
“王氏,你先別激動!我沒說你懷孕了…喜脈,也并非一定是懷孕!”陸笙連忙將王氏再次摁到床上,眼中精芒閃動思索了一陣,“盧劍,蓋英,你們出去,守著門!”
“老師,那我也出去!”成湘站起身說道。
“你不用,留在這。”陸笙說著,低頭看著眼神看著滿臉祈盼的王氏。
“陸大人…我沒有對不起他爹…真的沒有…哪怕那段失了魂的日子…我都沒讓誰碰過我一下…真的…”
“王氏,我現在要檢查一下你的身體,需要解開你的衣裳。但你放心,本官僅僅是查一下病因。你的敗血癥,恐怕沒那么簡單。成湘就在邊上,你放心…”
“民婦已經是將死之人…你要看就看吧…”王氏釋然了,在陸笙清明的眼神下,也僅僅是耳根一紅。
陸笙輕輕的伸出手,解開王氏的衣裳,因為還有孩子在吃奶,月白色的肚兜上被浸濕了一大片。陸笙輕輕的扯下肚兜,手指微微的按下左胸。
“王氏,這里疼不疼?”
其實不用陸笙問,王氏已經疼的眉頭都皺到了一起。陸笙的手指,以一種規律脈動不斷的按著,突然,王氏雪白的胸口出現了一條紅線,紅線漸漸的下移,一直到王氏的小腹肚臍眼處。
而那條紅線,也在移動的過程中漸漸的加深,漸漸的變得血紫色。
“老師…這是什么?”成湘看著仿佛活物一般的紅線,頓時驚慌的叫道。
“這,就是你娘的病因。”陸笙心中暗定,緩緩的給王氏穿好衣裳,“盧劍,蓋英,你們進來,把王氏送上馬車,我們回提刑司。”
馬車晃悠悠的離開,在他們離開后不久,那輛原本已經離開的馬車,突然再一次的出現在了村頭的拐角處。
“老爺,王氏被陸笙接走了…”
“我知道!該死…那個陸笙,怎么會在這個時候橫插一腳…該死…該死!”
馬車中,氣氛顯得很壓抑,蓋英在外面趕車,而陸笙卻閉著眼睛不斷的思考。
陸笙已經找到了病因,但王氏的病癥,卻又和傳聞中的敗血癥有些不同。陸笙在得知錢塘就是死于敗血癥之后,陸笙一直在收集敗血癥的資料。
敗血癥是江北道的絕癥,江北道的所有名醫都在研究如何治愈敗血癥。所以對于這個病癥的記載能收集到的非常詳細。
敗血癥在病發前毫無征兆,而病發之后又及其兇猛。沒人知道敗血癥從何處感染,但無一例外,與尋常感冒幾乎一樣。
最開始咳嗽,流涕,但很快,就會伴隨著發燒,咳血,不出七天,病者必死無疑。
但是,陸笙見過所有敗血癥的病錄,沒有一個大夫發現敗血癥會出現喜脈這種癥狀。顯然,這不可能是大夫們的疏忽。
唯一的解釋是,王氏身上的喜脈癥狀是特例。
而陸笙方才確診了王氏的病因,卻得出了一個他以前從未考慮過的可能。敗血癥,不是病,而是蠱!
只有蠱,才會讓患者出現喜脈的癥狀。要不是得到了萬蠱真經,陸笙還真的不敢往這方面想。在查出王氏有喜脈之后,再到王氏如此確定自己沒有與人茍且,陸笙就猜到王氏可能中了蠱。
事實證明,陸笙的猜測是對的。
如果是病,陸笙還真的無可奈何。但要是蠱,陸笙還真的不慫。陸笙不敢自負自己神醫之名,但要說在蠱毒之上的造詣,陸笙敢和任何人掰掰手腕。
回到提刑司,陸笙立刻讓人將王氏安頓下來。而后,除了成湘之外,其余人都安排守在門外。
陸笙將一件件工具整整齊齊的擺在案頭,剪子,刀,針,勺,簡直五花八門應有盡有。
“老師…您這是…”成湘雖然還小,但畢竟已經十歲了,多少還是有點見識的。尋常大夫,要么針灸,要么開方抓藥。但陸笙這擺著一桌的架勢,怎么看都不像是大夫治病阿。
“你娘不是生了病,而是被下了蠱…”
“蠱?是什么?”
“就是一種蟲子,可以要人命的蟲子。我現在要做的,就是幫你娘把蟲子取出來。”
成湘不傻,自然明白陸笙這話的意思。臉色,瞬間變得憤怒激動了起來。
“老師是說…我娘的病,是被人害的?”
“對!八成是那個東城牙行!不過你別擔心,他們自然由我來對付。你在邊上看著就好…”
陸笙一邊說著,一邊褪去王氏的衣服。一直將王氏的衣裳全部脫掉,陸笙才把身邊的香臺點起。
這種香是陸笙特制的,對著毒物有著難以抵擋的誘惑。陸笙已經通過紅線鎖定了蠱毒的大致位置,要殺死蠱毒很容易,但要成功取出蠱毒,那就難了。
蠱毒既然能引起敗血癥,那么必然和敗血癥有著直接的聯系。要是能通過蠱毒研制出治療敗血癥的藥,對江北道百姓來說也是天大福音。
陸笙閃電般的取出銀針,瞬間刺入王氏的胸口大穴。陸笙的手,快如閃電的在王氏的身上點過,一根根銀針,如星辰一般落下。
很快,王氏的胸前就被密密麻麻的銀針覆蓋。而銀針一步步的壓縮蠱蟲的活動范圍,很快,蠱蟲就被壓制在王氏的小腹之中無處離開。
這時,陸笙快速的取出案上的小刀,快如閃電的切開王氏的肚皮。剛剛切出創口,連鮮血都沒有來得及冒出,一只猙獰仿佛蜘蛛的蟲子從王氏的肚皮中跳出。
跳出王氏肚皮的毒蟲,猙獰恐怖,渾身上下帶著令人作嘔的腥臭。毒蟲的速度極快,飛速的向陸笙點的香臺沖去。
看到這差點害死王氏的毒蟲,成湘的眼睛瞬間紅了,抽出鞋底,狠狠的就要拍下。
“別動!”陸笙連忙叫道,閃電般的取出鑷子,在蠱蟲毫無反應的時候快如閃電的將其價起放入早已準備好的瓷瓶之中。
“想不到…竟然是蠱母…”陸笙說著,快速的將王氏的傷口縫合,衣服重新穿好,又細心的給王氏蓋好被子。
陸笙輕輕的抓起王氏的手腕,喜脈的脈象果然已經消失,不僅如此,王氏的敗血癥竟然也因為蠱蟲的離開而好轉了一大半。
這讓陸笙更加確信,這個蠱蟲,跟敗血癥有著直接的聯系。
“我開一個方子,讓盧劍去抓藥,藥熬好之后放涼,等你娘醒了之后就喂給她吃。”
“嗯,老師…我娘他…”
“應該沒什么事了,你放心。”陸笙快速的將方子寫好,“盧劍,進來吧!”
“大人!”盧劍一直在門外候著。
“拿著方子去藥房抓藥,五碗水熬成一碗。”
陸笙再交代了成湘幾句,一人拿著蠱母進入了書房之中。
得益于萬蠱真經,陸笙現在對蠱毒的造詣早已到了絕顛之列。打開瓷瓶,將蠱母掉出。陸笙用銀針將蠱母做成標本釘在木板之上。
這蠱母不僅僅長得猙獰,而且還很兇。張牙舞爪的對著陸笙發出挑釁的尖叫。在尖叫的同時,蠱母的口中還不停的吐出金色的唾液。
看到這金色的唾液,陸笙的眼睛頓時瞇起。
這,應該就是敗血癥的病因。雖然不是所有的敗血癥都是因為蠱毒而引起,但這種蠱母,絕對是敗血癥的由來。
五十年的謎團,一瞬間被陸笙解開。
所有人都以為,這敗血癥是因為五十年前的一場鼠災,但殊不知,毀滅鼠災的,正是這敗血癥。甚至陸笙能推測出當年的鼠災在瘋狂的時候,已經威脅到整個江北道百姓的生存。
這時候,出現了一個用蠱高手,他用比鼠災更可怕的蠱毒殺死了所有的老鼠,挽救了那一次的鼠災。蠱毒本身沒有善惡,善惡取決于用蠱人的心。
用于救人,便是善,用于害人,便是惡。
蠱母吐出的金色唾液,就是敗血癥之毒。那么敗血癥,自然也不是百姓流傳的病那么簡單。
錢塘大人的死,更加不是偶然。但是,為何王氏會被人下了蠱?下蠱的人又是誰?
一個名字,仿佛一道閃電出現在陸笙的腦海——賴春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