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八十一章 黑與白
洪荒大地某處荒野，雨后山谷草地格外綠，水溝里流淌渾濁泥水，水流沖刷出掩埋在草皮下的枯骨，味道刺鼻的辣蓼從骷髏眼眶里生長，盛開小串淡粉色小花，聳拉著被流水撥動一次次重復搖擺。
岸邊泥濘草地里，足有三頭牛那么大的六只眼怪物被殺，致命傷從下顎向上刺進頭顱，污血吸引很多綠豆蠅。
怪物尸體旁，年輕小伙坐岸邊石頭上忙著綁扎護臂。
割了塊怪物身軀最硬的皮，裁剪，打孔，簡單處理制作成護臂，用牙咬住細繩配合一只手綁好，再換另一只手重復操作，握拳試了試很滿意。
背后草叢里有條野狼在偷偷靠近。
骨架比普通的狼更大卻偏瘦，身上遍布新傷和舊傷，眼睛里透著殘忍和嗜血，一點點輕輕往前挪，渾身蓄力隨時準備躥出去從背后咬住獵物脖頸，年輕小伙沒有回頭，低頭忙碌整理裝具。
待潛伏至足夠近距離，野狼猛地加速！
卻見那人類回頭，手里拿著的東西閃爍火光并巨響，野狼瞬間失去意識跌倒，慣性使得野狼在草地滑出去很遠，身后被壓倒的綠草葉沾滿新鮮的血液。
收起槍械，看了野狼一眼。
“可惜，沾染魔氣的狼雖然更厲害，但皮毛不值錢。”
當初村寨里跟隨馮英習武的窮苦小子長大了，憑借趁亂撿來的兵器斬殺邪魔，自行擔負起守土之責，斬殺作惡的人類或者妖魔鬼怪無數，為了活命，也是為當初死在這荒野上的親人復仇。
多年過去，本事在拼殺中飛速提升，但突破境界時從未感受過喜悅，每前進一步，感受到的只有茫然和仇恨。
走到水邊彎腰，用溪水洗掉手上的血跡，再認真用破布擦干。
突然，擦拭動作頓住，皺眉眺望遠方天空。
他感受到難以言明的大恐怖，好在距離很遠很遠，收刀歸鞘，用力躍起蹦蹦跳跳爬上山頂，手搭涼棚皺眉看向什么也看不見的遠方，與其他神仙妖怪不同，他感受到的除了恐怖還有一種說不清楚的感覺，好似希望，很矛盾，玄之又玄。
“很可怕…”
軍煞之氣令年輕小伙感到畏懼，太濃郁了，尤其氣運在身之人感受最深。
幾乎是同一時間。
靜逸蘆葦蕩湖泊岸邊，一動不動的垂釣女孩抬頭。
竹林里，肩扛綠竹往山下拖的女孩停下，看向天邊濃如實質的煞氣，嘴角微微一笑。
大河深水區，端坐水下宮殿寶座上的女孩起身，片刻后，站在江面遠望燃燒戰火的南天門。
某處人間戰亂后濃煙彌漫的城門樓上，馮英往刀柄纏布條，一層壓一層纏的很認真，雨站在旁邊眺望天際，不時的施展法術刮風將濃煙吹到別處。
扭頭看了眼高入星河的孤峰天柱山。
“好遠啊，真希望早點抵達那座山，你可以找到夢中指引的答案，我也能弄清楚我的身世。”
馮英纏好布條放下兵器。
“一定會的，我們走了這么多年，就快到了。”
可愛的雀斑風吹日曬的面龐，與當年那個漁家女孩變化不大，只多了些許風霜和堅毅，目睹戰亂再也不會驚慌，手里的刀銹跡越來越少。
“不知道山上會是什么樣子…”
雨說完撣了撣落在肩上的灰燼，瀟灑扛起機械長弩。
“走吧，繼續上路。”
說完屈膝輕輕一躍跳下城墻，馮英微微一笑抓住刀鞘緊隨跳下去。
兩道身影在遍地死尸的戰場奔跑跳躍，聲音快速遠去。
“前方是魔云嶺…我們盡量在天黑之前翻過去…”
“魔窟？一定有很多好吃的！不如洗劫了好好吃一頓！敢在亂世立山頭肯定有存貨！弄點物資去黑市換好東西！”
“沒問題！老規矩，你先偷襲！”
聲音遠去直至聽不清，前方是魔氣彌漫的山嶺。
南天門外，升仙臺。
一座座被神仙妖獸血液浸透的浮空仙島出現神奇變化，諸多升仙臺仿佛變成某種神秘陣法的陣基，暫停接引小世界仙人，一座座平坦的仙島地面浮現古老龍語文字，升仙臺最初由龍庭借天機打造，龍庭覆滅后被繼任的天庭從原址搬運至目前所在，誰也沒想到居然能組合為整套陣法。
當年搬運至此的時候并未完全依照原本方式擺放，被激活的升仙臺自行移動調整。
猴子兩棍逼退對手退了回來。
廝殺的雙方默契停手，甘武和穆朵以及四海龍王等仙眾退回南天門。
只有雙方兵將艦船還在對陣搏殺，戰鼓聲隆隆響，兵刃撞擊的金屬錚鳴聲響徹九霄，天空血雨從未停止過。
漸漸地，戰鼓聲越來越響，鼓聲無處不在。
數不盡的喊殺聲和嘶吼聲鉆進耳朵里，令眾神仙妖魔鬼怪頭昏腦漲情緒受影響，狂躁，亢奮，恐懼，顫栗，不由自主的呼吸急促雙目血紅，隆隆戰鼓聲傳遍洪荒大地，凡俗生靈則好似看見了尸山血海和滅絕…
孤峰天柱山內寒冰里，冰封的白雨珺雙目閃爍神光，看見了龍庭崛起至覆滅所發生的戰爭，數不清的神獸兇獸隕落，神魔更是如同草芥，戰火焚燒洪荒大地每一個角落，大地破碎星辰墜落…
被戰鼓聲影響的不僅僅天上和人間，陰間地府也受影響。
洪荒邊緣的神魔戰場罕見停戰，蛇妖軍和魔族大軍默契的后撤。
被血浸透的升仙臺重現最原始布局，諸多仙島出現黑灰色濃云往中心匯聚并徐徐旋轉，仔細看去哪是什么云霧，分明是三界累積的煞氣顯化，在震耳欲聾的戰鼓聲和喊殺聲中速度越來越快，甚至顯現出龍庭初年至今的各場戰役投影，一幕幕殺戮忽隱忽現！
到了這時諸圣才恍然大悟，之前天機隱晦無法推算，現在明白好像有點兒晚了。
其中面容年輕的圣嘖嘖稱奇。
“想不到啊想不到，竟然是位最晚出世的神，竟被白龍得了先機。”
另一位滄桑老者搖搖頭。
“變數，與那白龍皆是變數，這很不好，除非為我等所用。”
曾經盡在掌握的棋盤忽然變得陌生，并偏離他們預設的軌道在陌生道路上狂奔，對于習慣了操縱諸天的老家伙們而言非常難受，不知不覺間自身變成被擺弄的棋子，且不知是否已經入劫。
各仙域尚未弄清楚狀況，悟性逆天的猴子突然吱哇亂叫沖向升仙臺。
“吱吱嘎嘎嘎北老弟你終于來了哇！我這里有份諸天萬界工資最高的工作給你，保證按時發放無須討薪！”
各位仙君見狀明白對手又來了強援，急忙下令轟擊。
由于在升仙臺大陣另一邊，各類法術法寶僅有少數被攔截，大部分擊中漩渦，令眾仙神沒想到的是黑灰色旋渦未受影響，未來得及第二次攻擊，黑灰色煞氣深處出現巨大黑色人影，緊接著，天空忽然半明亮半昏暗，眾多神仙和數百萬大軍眼前出現兩重畫面，一個是正常的南天門外空域，一個是荒涼死寂的世界，鼓聲喊殺聲停了，沒有聲音也沒有風。
一個個傳說中的神獸兇獸和神魔尸體鋪滿大地，即便已經死去但威壓仍在，昏暗尸山血海中有個身穿鐵甲腰挎直刀手持長槍的人，頭盔里沒有面孔漆黑如深淵。
修為越弱越有種窒息感，仿佛被掐住喉嚨無法呼吸…
然后。
讓諸位仙君和圣們深感意外的一幕出現。
被升仙臺接引來的神秘人身后浮現半透明人影，長發尖耳還有龍角，分明是白龍白雨珺的樣子，長發和衣擺以及披帛浮動，額間一片雪白龍鱗。
沉悶壓抑黑灰色與雪白光明的奇怪組合，幾位仙君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