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要上前搶地方的意思。
唐元瑤既然已經占了怡然亭,爭搶起來未免失了風儀。再說,用飯的地方只是不成文的規矩,學堂也并沒有規定,怡然亭就只能是她們用餐的地方。
吳菀靈不明所以,但好姐妹方錦暉既然這么說了,她也就從善如流。
喬彤萱拉著方錦書走在后面,悄聲道:“她太囂張了!簡直不把我們放在眼里,你就打算這么忍了?”
方錦書淺淺一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們也沒吃什么虧。”
喬彤萱吃驚的放開她的胳膊,望著她道:“你還是以前的書姐姐嘛?”放在以往,方錦書鐵定會跟唐元瑤當場爭執起來。
“我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這種事情委實提不起興趣。”方錦書的語氣很淡,聽得喬彤萱一驚。
她說的確實是大實話,原來的方錦書已經死了。
“呸呸呸!”喬彤萱連連拍著胸口,道:“什么死不死的,你也忒不吉利!眼下多好,回來了就好。”
有這么好的姐妹,一心為著自己著想,方錦書也拋開那諸多煩惱,挽著她向前走去。
這里原本是吳家按照江南園林打造的花園,吳菀靈自然是熟悉的很。不一會功夫,便帶著眾人走到了一大片菊花叢中。
花間有一間小小的石亭,四周彩蝶飛舞,鼻端傳來淡淡的菊花清香,端的是心曠神怡。
觸目之處,是怒放的各色菊花,周圍相伴的,是比鮮花還要美麗的女孩們。
在這一個瞬間,方錦書心頭突然有了明悟:過往的沉重往事固然不能當做沒有發生,但上天既然賜予了她重獲一世的機會,或許不只是讓她能夠彌補遺憾。
這樣明媚的時光,豈可辜負?
她沉靜的眸子里,此刻終于染上了明快的秋色,整個人仿佛都亮了起來。
吳菀晴看了她一眼,柔聲道:“書姐姐可算是高興了。”她不善言語,卻擁有一顆極其敏銳的心。
方錦書藏起眼里的憐憫,拉著她的手道:“往后都不會讓你們這般擔憂了。”
如果仍然沿襲著歷史的軌跡,她知道這里每一個女孩的命運。既然如此,她就不會任由那些過往的悲劇,再度發生。
現在她還太小,又只是方家的幼女,能力有限。
所以,她才要盡快獲取更多的資本,獲取說話的權力。否則,拯救方家又該如何談起?更別提她還想幫助這些美好的女孩們。
吳菀靈說得沒錯,在一片花叢中用飯,果然是一樁雅事。
秋日的陽光灑下來,暖烘烘的極其舒適。丫鬟們收拾了碗碟,便伺候著主子們回到寢舍內午休。
學堂里不像在各自的府上,寢舍都是四人一間,各家鋪上自家的被褥,供姑娘們歇息。環境自然是遠不如自己的閨房,但既然人人都一樣,早起的女孩們也無暇計較這些,很快便都進入了夢鄉。
唐元瑤關上房門,忍著困意聽著她的貼身丫鬟新月的回稟,末了吩咐道:“你讓元寶去找我大哥,拿一把巴豆來。”
元寶是她大哥唐鼎的小廝。姑娘少爺們在學堂不便見面,丫鬟小廝卻是無礙的。
唐元瑤了解他大哥,別的不說,這種整人的東西,唐鼎身上從來不少。繼母對她愛理不理,但對大哥卻是好得很,銀錢上從來沒有短缺過。
跟她同屋的另外三個姑娘,一向與她交好,父親的官職也都是四品。
聞言,一名著綠衫的姑娘眼中冒著興奮的光芒,道:“瑤姐姐是想要讓方錦書在下午出個大丑嗎?”
她是御史臺左諫議大夫祝光丞的嫡出長孫女,祝清玫。
唐元瑤得意的點點頭,道:“下午是孟先生的課,她最是嚴厲。我倒要看看,方錦書她喝了加巴豆的藥,到底忍不忍得住。”
祝清玫的妹妹祝清蓮有些擔憂,道:“瑤姐姐,可她和吳家、喬家的姑娘交好,會不會惹來什么禍事?”
說到這個,正是唐元瑤的恨事之一。
方家和唐家一樣,都只不過是四品官階,憑什么方家姐妹就能和正三品的吳家、喬家姑娘交好?
剛剛入學堂時,她還一門心思想著要和吳家、喬家的姑娘拉攏關系。可惜都是她一頭熱,那兩家的姑娘對她雖然也算有禮,但遠不如和方家姑娘來得親近。
如果光是這樣也就罷了,方家竟然讓小小庶女也來上學,而因為姐姐們的關系,連方錦藝也能和吳家、喬家姑娘說上話。
她哪里不如方家姐妹了!
唐元瑤心頭恨恨的想道:一個個的,還不都是欺負我沒了親娘嗎?我倒要讓你們看看,我唐元瑤究竟是不是好欺負的!
“怕什么?”唐元瑤道:“就算她猜到是我,也沒有證據。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一力承擔了,絕對連累不到你們的頭上。”
她都這樣說了,祝清玫又是個好熱鬧的性子,當即瞪了一眼幼妹,道:“你別多嘴就行。”
祝清蓮忙應下了,她只是祝家三房的嫡女,可不想被祝清玫嫌棄。
房里還有另外一個女孩,叫宋麗云,祖父是國子監宋司業,父親還未入仕。論家世,她雖然也是嫡女,卻是最差的一個,既無實權也看不見前途。
平日里,她夠不上吳家、喬家,又不想自降身份跟著那些庶女、或親戚旁支的女兒在一起。便跟著唐元瑤幾人鞍前馬后,仗著唐家的勢在學堂里欺負弱小。
見三人都同意了,宋麗云便自告奮勇道:“瑤姐姐放心,午后我來和方錦書說話,你好趁機讓新月下藥。”
說好了這事,四人相對而笑,想著接下來會發生的事,心頭犯出來一種隱秘的欣喜。
屋中這才安靜下來,幾人也都睡下。
女學的課程,無論是采薇閣,還是曉月閣,都是上午習詩書,下午練才藝。
曉月閣負責教習的是孟先生。她是學堂重金禮聘了從宮中退下來的嬤嬤,在宮中原是尚衣局的掌事姑姑。
她一雙眼睛,看過多少衣料刺繡,由她來教習這些姑娘的女紅刺繡,可謂是大材小用。
就因為著她的緣故,能和修文坊里住著的這幾家人沾親帶故的,都設法能進入女學學習。琴棋書畫先不論,女子若是有了一手好女紅,走到哪里都不會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