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好似自九幽之下傳來一般,帶著一種揮之不去的陰郁,仿佛玩弄人心的惡魔,正對他們發出邀請。
常謹尊者與潘妙竹再也扛不住了,臉上皆露出幾分驚惶之色。
盡管方才心中已然有了猜測,但真正到了面對的時候,仍是會生出一種無能為力的惶恐這種感覺,他已經非常陌生了,但卻依舊能在一瞬間擊潰他的心防,讓他忍不住瑟瑟發抖起來。
閔靈韻的神色也有些僵硬,在方才她已經發現了情況不太對,然而那種情況下,她也不敢有任何動作,只能按照這些可怕存在們制定的計劃進行下去。
不經意間,她的目光從眾人身上一掃而過,絕大多數人神色冰冷,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傲慢,看向他們的目光更是與看死人不,看食物無異。
“怎么辦?”
身處虎穴之中,她的聰明才智也已經起不了作用,只能期盼結果不要太糟糕!
“樊鴻文”臉上的笑意盈盈,木匣打開之后,他們就再也不用困在這可惡的陣法之中,外界有無數生靈,皆可供他們盡情享用!
一息過去…
三息過去…
十息過去…
常謹尊者臉上的驚惶之色已經僵住了,搞毛線啊,我都這么配合了,結果什么都沒有發生?
難道還要本座瑟瑟發抖不成?
閔靈韻美眸之中掠過一絲疑惑,難道這些占據了那些道友肉身的可怕存在,是在戲弄他們嗎?
但很快,她又否定了這個猜測,因為“樊鴻文”與其他“人”方才神色中的期待并非做假,也就是說他們也以為會發生他們期盼已久的事情但是計劃出現了變故!
“也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她心中一動,這種時候,哪怕是一根稻草,她也要死死抓住。
氣氛一時間變得非常尷尬。
“樊鴻文”的笑容消失了,他擰了擰眉,又拿著木匣上下打量,可它就好像是一方再普通不過的匣子,根本什么作用也沒有。
這和他們想象的根本不一樣!
這時候,其他鬼物也不再偽裝,其中一個大袖一揮,這間破舊的客棧頓時化作一方華麗殿宇。
白骨為基,棺木為梁,鬼火照明,鬼魂隨侍,真真好一幅鬼域之景!
而閔靈韻幾人,便站在陰冷的殿外,周圍是一群不知以何種方法隱藏了身形的鬼物,一個個在看向他們時皆露出貪婪兇戾的目光,仿佛下一刻就能沖上來將他們撕成碎片,分而食之。
這一幕無疑是震撼的,即便幾人都算見多識廣,可也從未見過如此邪惡的宮殿,它就好似天地之間的邪惡之源,即便只是多看兩眼,都會由衷地生出恐懼來。
戮靈鬼地,諸天萬界也是罕見至極,其余邪惡之地又豈能與之相比!
那幾個鬼物走到“樊鴻文”身邊,不滿道:“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什么情況,不應該啊!”
“樊鴻文”亦是疑惑不已。
這木匣看似破舊不堪,實則是天煞絕靈陣的陣眼之一,其中關押著所有鬼物的一縷本源,一旦打開,他們的本源便將圓滿,從此再不必受天煞絕靈陣約束,可以肆意妄為。
要打開木匣,則需要無數足夠強大的活人氣息,他們之前在小空間內的所作所為,在陣靈天絕眼中不過是在戲弄他人,但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那是在篩選足夠強大的活人。
唯有在考驗之中活下來的人,才能有資格觸碰木匣,否則即便碰了,也會被匣中無數鬼物本源反噬,立刻隕落,根本毫無意義。
按照他們之前的計算,這一次進入天煞絕靈陣中的人有好些氣息強大,應該能完成最后一步,讓木匣打開。
結果卻是出乎意料,匣子打開是打開了,其中卻根本沒有任何本源。
“難道這木匣是假的?!”有鬼物咆哮道,聲音之中滿是怒火。
在許多年前,他們只是一些慘死的怨魂,經歷了無數廝殺,不斷吞噬其他鬼物,才活了下來并成為如今戮靈鬼地之中最強大的十位鬼王之一。
他們被困得夠久了,久到時間都似乎失去了意義,他們現在只想取回本源,離開這里!
如果木匣是假的,那他們這么多年來的苦苦等待、堅持,又算得了什么?一個笑話嗎?
“不可能!”占據了睦易尊者軀體的鬼物否認,“當年我親眼看見那人將我們的本源抽走,盡數放入木匣之中的!”
“那一位何等強大,怎么可能故布迷陣?他根本不會擔心我們破開天煞絕靈陣,否則我們當年早就盡數隕落了!”
所有鬼物都陷入了沉默之中,不止他一人看見了,其實他們也都看見了那一幕…
也正是因為抱著和他一樣的想法,他們才會如此堅信不疑!
閔靈韻心中生出一絲幸災樂禍,這些可惡的鬼物,視人命如草芥,活該有這種下場。
但這念頭也沒有保持很久,因為很快,她的心中又充滿了濃濃的憂慮如果鬼物們出不去,她豈不是更慘?
絕對會被這些鬼物當成發泄怒火的工具!
想到這里,饒是她心志堅定,也不禁產生了幾分惶恐。
“或許…”
“樊鴻文”忽然眼睛一亮,“或許與他有關!”
他并沒有點名這個“他”究竟是誰,但其余鬼王聞言卻好似恍然大悟一般,個個目露兇光,顯然是認定了“他”在暗中搞鬼!
或許,他們不是相信了,而是只能如此想,這總比他們追尋的自由根本不存在,只是別人的戲弄要好吧!
“可惡,他明明也是…”有鬼王惱怒地罵了一聲,但后半句話卻并沒有說出來,“他為何總要與我等作對!”
“我們現在就去找他!”
“樊鴻文”將木匣收好,雖然它看起來沒什么用處了,但他還是不能隨便將它丟掉萬一其中還藏著什么玄機可就不好了。
九道身影呼嘯而去,身后跟著一群興奮嘶嚎的厲鬼,仿佛一片滾滾陰云,遮天蔽日。
“我們怎么辦?”
閔靈韻、覺坤尊者與潘妙竹以及一直躲在一旁瑟瑟發抖的封正奇面面相覷。
那些鬼王雖然惱火,但也沒有忘記這幾個大活人,畢竟也是難得一見的美味“食物”,豈能隨隨便便浪費?
很快,留守宮殿的鬼物蜂擁而來,將他們押入王宮下的黑暗地牢。
他們也想過反抗,但是恐怖的是,這些留下來的鬼物,隨便一個都至少是分神期的修為,甚至有好些氣息強悍至極,隱隱不遜色于合體期巔峰大能,他們就算反抗,那也只有死路一條。
地牢之中,處處皆是森森白骨,鬼火明明滅滅,眾人沉默不語,心中充滿了絕望。
這種只能坐以待斃的感覺…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凌遲。
“我,我可能有一個辦法…”
一直不敢說話的封正奇突然開口了,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哦?”
其他三人紛紛投來疑惑的目光,這個一直畏畏縮縮的元嬰修士,他又什么辦法可以破解這種局面?
“我…我的天賦神通,是知天命。”他似乎還沒有從恐懼之中回過神來,說話也是結結巴巴。
“知天命!”
三人都是一陣驚愕,怎么也沒想到這個平平無奇的元嬰修士居然有這種頂級天賦神通。
“你有這等神通,為何修煉的不是天機命理之道?”閔靈韻疑惑,一瞬間便抓住了關鍵問題,“難道你這天賦神通有什么問題?”
封正奇臉上浮現幾分落寞之色,“我…我每次使用天賦神通,都會遭到一次反噬,或是發生在我自己身上,或是發生在我親近之人身上,嚴重時,甚至是死劫。”
也正是因此,他寧愿不用天賦神通,轉而修習其他大道。
常謹尊者心中了然,天命難違,知天命雖然有機會改變命運,但是也必然要付出代價不是誰都能夠承受、愿意承受這種痛苦。
“現在我們都死到臨頭了,你說出這個秘密,想來是想要使用知天命?”閔靈韻毫不猶豫,“如果使用天賦神通,我必然保護你周全,即便隕落,也會在你之前。”
這很可能就是唯一的機會了,她不可能放過。
常謹尊者與終于穩定好情緒的潘妙竹也點點頭,表示他們與閔靈韻一樣,絕不會用完他就丟。
“這不是重點…”封正奇苦笑著搖搖頭,“我如今,已無親朋好友,若是使用知天命,反噬可能降臨到你們任何一人身上,到時候…”
恐怕也不會比被鬼物吃掉更好。
三人臉色齊齊一變,難免有幾分遲疑。
但他們也都是果決之輩,命都要沒了,還擔心什么反噬,等活下來再擔心那些問題吧!
“可以,我們答應了。”閔靈韻與常謹尊者、潘妙竹對視一眼,然后果斷道:“你開始吧!”
封正奇輕輕點頭,在說出自己的秘密時,他就知道這三人只要不是沒腦子,就一定會答應下來。
他緩緩閉上眼,許久之后才睜開,那雙黑亮的眼眸已經變成漆黑一片,深邃如無盡夜空。
封正奇避開了三人方向,目視前方,似乎看見那條無盡的時空長河,一幕幕景象在他面前一閃而過,但他卻能準確地捕捉到,每一個細節都那么清晰,好似已經真實地發生在他身上一般…
當他開啟天賦神通時,無論是閔靈韻、常謹尊者兩人,還是修為更弱一籌的潘妙竹,都感覺周圍陡然變得沉重萬分,這種仿佛被強行壓制的感覺太過清晰,而壓制他們的…是這一方天地,是無處不在的大道規則,讓他們根本生不出半分反抗的心思!
等他們從這種受制于人的感覺中回過神來封正奇已經閉上了眼,再睜開時已經恢復正常。
他的神色中有著濃濃的疲憊,平復好氣息之后才道:“大概再過一天,王宮會發生動亂,那時候是我們逃走的最好機會。”
封正奇沒有再更具體地說明,就算三人都許諾會保護他,他也要給自己留條后路,只有他一直都有價值,才能避免被人放棄…
三人點點頭,然后便盤膝靜坐,默默不語,心中各有思量。
“這一次的收獲可真是太多了!”
墨天微興沖沖地拍了拍身側的乾坤袋,高興地對陣靈天絕說道。
就在方才,陣靈天絕將她帶到一處靈植園應該說是曾經的靈植園,盡管其中有許多靈植都已經死去,但還是有一部分頑強生存下來,只是變成了適合鬼道修士使用的靈藥。
她將其中最珍貴的一部分都采摘走了,剩下那些即便拿去賣也換不了什么好東西。
陣靈天絕神色淡淡,這些東西于他無用,墨天微拿走再多,他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我們該走了。”
他忽然神色一動,似乎感應到了什么變化,對墨天微道。
墨天微沒問他為什么這么急著帶她走,而是點點頭,兩人便一同離去。
片刻之后,陣靈將墨天微帶到了一處奇異的地方,這里密布著無數星辰,有些星辰散發著淡淡的微光,有些星辰的光芒已經徹底黯淡。
陣靈一招手,一顆散發著柔和白光的星辰自無盡的星辰海中飛來,停在兩人不遠處。
“這就是出口,你飛上星辰,它發現你是活人,便會讓你離開。”
“將出口放在這里,沒有人指引,只怕到死也難找到吧!”墨天微也不禁感嘆道。
陣靈眸中光芒一暗,沒有說話,似乎是在無聲附和。
當然了,當年那位設下陣法的大能可是天地之間至強的存在之一,他的手筆,又如何會尋常呢?
即便是他,也…
墨天微卻沒在意他的反應,而是繼續說道:“天絕…”
陣靈忽然心中一跳,這女劍修雖然之前問了他的名字,但卻一直沒有這樣叫過她,現在卻…
這讓他有些不安,難道她看穿了什么?
不可能…
“你不打算說實話嗎?”墨天微微微一笑,“如果我飛上這顆星辰,也許可能離開,但離開的人究竟是不是我,那就不一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