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我們和中方的接觸,完全沒有達到預想的效果”
不,這并不只是她一個人的困境,而是整個韓國所有人的困境。
“國內的經濟形勢實際上已經很不好了,金誠仁部長動用了自己在青瓦臺的影響力,好不容易才把通報給壓了下來。如果不能儘快獲得與中方的有利消息,國家破產很可能就在眼前。”
“想辦法與中方取得聯繫,不論多么苛刻的條件都可以先答應下來。儘快一定要儘快,如果能讓中方在某些外交場合放出消息,或者最好能夠形成某些哪怕是備忘錄級的檔案,對于韓國來說都是寶貴的,只要能夠爭取到一丁點時間,對我們來說都是救命的。”
這是成初研在臨危受命、走馬上任之前,她的上司關起門來親口對她的“命令”。
而類似的話語或者表態、暗示、意思,在她上任之后更是從國內源源不斷而來。
與中國建交,已經成了韓國上下唯一的救命稻草。
作為這一終極任務的實際執行人,成初研的壓力可想而知。
然而面對韓國方面的積極行動,中方卻表現的有些冷淡。不論成初研與哪一方面接觸,不論她施展出什么樣的手段,從各個方面傳達的反饋來看,似乎都稱不上是有所進展。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
揮揮手,將沮喪的助手趕出辦公室,成初研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拿起了桌上的紅色電話。
“部長,我們的工作仍然沒有進展。”
成初研和她的下屬一樣,帶給上司的都是讓人絕望的資訊。
“目前看來,中方拒絕與韓國接觸,最大的壓力并非來自他們在東北的經濟競爭壓力恕我直言,我們在這方面并沒有多少可以讓對方顧忌的實力。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我認為中韓建交最大的阻力,應該是來自朝鮮方面。”
這其實是毫無疑問的事情,中朝關係不論是歷史還是現實,比中韓關係顯然要緊密的多。
而另一方面,韓國的情況自顧不暇,中國對外資的渴求卻沒有歷史上那么強烈。韓國對中國的投資初期主要集中在東北和環渤海地帶,而且主要是人力密集和資本密集型行業,技術上其實要到九十年代末才開始向中國轉移部分的較先進位造能力。
這樣一來,由于東北的發展速度遠超原歷史時期,韓國目前能夠輸出的投資行業并不受中國重視。而由于韓國在鋼鐵、造船和半導體等行業的潰敗,甚至連其自身產業對東北的競爭威脅都在逐漸減弱。
當然,這并不是說韓國在這些行業對中國的威脅并不存在,而是相對于韓國那樣大企業、大財閥能夠影響本國經濟政策而言,新興的東北地區資本力量在國家對外政策這種大層面上,并沒有多少發言權。
所以對于韓國方面來說,中韓建交目前最需要解決的問題,實際反而是韓朝問題了。
“朝鮮完全倒向中方,這是我們之前沒有預料到的情況。如果不能說服朝鮮,那么中國考慮到他們的事實同盟關係,必然會對與韓國建交顧慮重重。”
說起來這倒不是新時期的新問題,正相反,這在原歷史時期同樣也是中韓建交面臨的最大的問題。歷史上韓國依靠強勁的經濟實力,說服了中國選擇韓國。但面對如今已經略有些資本的中方,韓國的籌碼顯然是不夠用了。
這方面在新世紀之后,中國外交期刊上曾經有過多篇論文,或隱晦、或詳盡的進行過論述。
從這方面來說,這既不是創造歷史、也不是虛無歷史,而是對公開歷史的再記錄而已。
而如果說韓國在歷史上,中韓建交的過程中沒有說服朝鮮的話,顯然這也是無法想象的事情。朝鮮因為中韓問題或許有所怨望,可必然也是在這個過程中點了頭的。
如今擺在韓國面前的,實際上就是如何才能說服朝鮮這一個問題。
成初研說完了自己的思考和面臨的困難,但既然韓國國內能夠對她給予希望,其實倒也并非全然沒有原因。而這里面的那點小心思也并不難猜,只是因為成初研的名字是姓成而已。
“事情我已經清楚了,既然中方有這方面的顧慮,那么我們就要想辦法解決。”
電話里,上司的聲音聽起來透著深深的疲憊,但還是強打起精神來說道“你們接下來的工作重心要做出調整,從與中方接觸轉向與朝鮮方面接觸。朝方的工作,繼續以你為中心。”
“好的,我明白了。”
成初研掛斷電話,然后從辦公桌的暗格里翻出一個筆記本,熟悉的找到了一個電話號碼。
她拿起自己的手機,撥打出這個電話號碼,很快對面就有人接聽了起來。
“表哥嗎我是成初研啊”
“是的,我來中國做生意,早就聽說表哥在這邊工作,就順便帶了些禮物。”成初研笑語顏開的說道“到時候還要麻煩表哥,幫我把禮物帶給姑姑了。”
成姓在朝鮮族里是個小姓,韓國本國也只有十多萬人。而至于說在朝鮮,成姓中最知名的當然莫過于已經執掌權力的二將軍的第二任老婆。成慧琳有一個曾經為二將軍撫養正男的姐姐慧蘭,成慧蘭的兒子則早在十幾年之前,就已經逃往了韓國。
成初研的真正身份究竟是什么,那就是韓國人的秘密了。
當然關係或遠或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成初研確實有這么一條,能夠接觸到朝鮮上層的渠道。
在這樣的敏感時期,成初研以最快的速度與這位“表哥”面對面坐在了一起。
誰也沒有想到,這個決定朝韓兩國未來走向的關鍵會面,竟然是在一家中國的賓館里。其實這不也說明了,誰才是真正決定半島局勢的力量嗎 朝韓談的好與壞,其實并不在他們自己。如果談的過程中缺少了中國的存在,那么其實和沒談也沒有什么區別。
這當然不僅僅只是在說這一次的談判。
“中國如果能與韓國建交,這對朝鮮半島的穩定將至關重要。”
成初研開門見山,已經根本沒有時間給她和她身后的人用來說廢話了。
“中韓一旦建交,必然能夠極大緩解半島南北對抗的局勢。我們兩個國家已經流了太多的血,是時候重新團結起來了。”
“團結什么”坐在對面的“表哥”對此嗤之以鼻,直言戳破了成初研的幻覺“要用這虛假的情意來挽救你們資本家的資產吧韓國現在的情況很危險吧若非如此你們還會唱這樣的高調嗎”
說來也奇怪,一樣的語言韓國人說來就像嘴里含了一塊糖,說話的語氣像是撒嬌或者別人欠了他們兩塊錢一樣。而朝鮮人說話的語調卻像牙齒用鋼做的,聲音掉在地上能砸出一個坑。
“說一點現實的東西吧,你們已經走投無路了,最好請你和你背后的國家認清這一事實。”
“可朝鮮的日子也不好過吧”
成初研歎了口氣,說道“蘇聯解體之后,朝鮮的經濟情況惡化的比我們更嚴重。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作為同一個民族,難道我們還要互相提防和互相傷害嗎”
這就是女性的優勢了,成初研并沒有針鋒相對,而是希望能夠軟化對方的態度。面對一個軟語哀求的女性,也很少有人能夠真的冷酷無情到底吧。
“朝鮮方面,是不可能對中韓建交鬆口的,目前沒有這個政治環境”
表哥說的倒不是虛言,二將軍馬上就要接班,這個時候怎么可能表現出對韓的軟弱態度說到底,將軍家里世代相傳的法理依據是什么是國家的緊急狀態,是來自美韓聯軍的現實威脅。在二將軍沒有坐穩位置之前,對韓軟化就是在威脅他的地位。
欣賞了片刻成初研絕望的表情,表哥這才繼續說道“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中韓除了正式關係以外,還可以謀求一些非直接的貿易方式。我們打算參考中國的改革方式,在開城設立一個對外開放的工業園區。目前已經有一部分中國企業同意進駐,如果韓方有意在開城工業園投資,那么在園區內的交易當然就是合法的。”
成初研開始明顯楞了一下,這個方案聽起來倒是對三方都能滿意。然而隨著她深入的思考了這個方案背后的邏輯,卻是立刻不寒而慄了起來。
朝鮮方面這是在殺人誅心啊。
開城工業園可不是在拯救韓國經濟,而是給了韓國資本跑路避風頭的一個通道。有了這么一個隔絕外部的避風港,韓國大企業們能夠進入中國躲開即將來臨的金融風暴。然而原本應該他們承擔的風險,卻是會被徹底的釋放到全體韓國國民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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