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來一輛!”
“我也要一輛!”
“我要三輛,定金先付!”
電子零件廠的工人們誰也沒想到,冉妮和他們只在工人文化宮外面擺了一星期的攤位,就被工商局的人給趕走了。筆・趣・閣www..
不過即使如此,美食車反而是在繡城紅火了起來。
從一開始,冉妮就沒打算要靠賣小吃賺錢。夜間小吃雖然也不少賺,但牽扯的麻煩事兒太多。工商、稅務,這都還好說。衛生、消防也算應該贏份。
但這年月要搞小吃,原料進貨卻是一個大問題。湊個一星期左右的量還好說,長久的做下去,沒有副食品的進貨渠道,是開不下去的。
而如今凡是涉及到糧食,個人是不允許買賣的。小門小店也就算了,像他們這樣大批量的搞,供銷社可不會給他們這個街道的大集體批準這個份額。
所以一周以后雖然被工商局的人給勒令禁止了,但電子零件廠的美食車名聲卻已經打了出去。
廠職工家里有退休的老頭是木工,冉妮設計的美食車還給美化了一個門簾出來,再加上一個古色古香的飛檐和隨手加上的浮雕竟然和日本街頭的屋臺有幾分相似。
做好的木制屋臺放到家家都有的三輪車上,臺下是用電瓶和銅管制作的加熱器。上面提供各種定制配件,有電烤槽、鐵板燒,油炸撈和水煮格,同時也接受客人的各種定制要求,或者是提供基礎的配件,方便大家買回去自行。
當然,這個年月繡城人大概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并不影響他們發揮自己的想象力。
沒有多少時間,繡城的大街小巷里,突然就多出來了經營各種小吃和快餐的美食車。
要說八十年代真是一個神奇的年代,一方面是國企工人低廉但是穩定的工資,另一方面則是個體戶蓬勃發展,如同雨后春筍般的興盛局面。
只要找對了商機,個體戶賺到的是普通工人五倍、十倍的收入。國企工人工資還是八十塊基本工資,廠長不過兩三百塊的水平。可是看看那些讓人瞧不起的個體戶,每月幾百上千塊的利潤都毫不奇怪。
這樣的對比和心理落差,實際上普遍存在于這個時代的工人心中。
有人受不住誘惑,扔了國企的工人身份去做個體戶,幾個月不見就抖了起來。有人眼看著之前蹲過監獄混社會的親戚,開了個小買賣,每兩個月就騎上了帶挎斗的250摩托車。
自認是高貴的國家主人的工人們,心里多少是有些受刺激的。
電力零件廠推出的這個美食車,實在是出現的太是時候了。
家家都有的三輪車,稍微改裝一下,立刻就是一個街邊小攤。白天上班、晚上擺攤,找個人多點的地方,生意根本不愁做不下去。
進貨問題也好解決,這年月誰還沒有幾個農村親戚?大規模的收購糧食不行,但是從親戚手里買點副食品,那也叫個事兒?
沒風險、有收入,占用的是平常也沒什么娛樂休閑時間的晚上甚至更別說,擺攤本身就有點消遣的樂趣了。至于說辛苦一點,那也叫個事兒?
好在這年月,既沒有地溝油,也沒有亞硝酸鹽,蘇丹紅是根本用不起的高檔添加劑,安賽蜜更是連聽都沒聽過。工商稅務衛生消防,和還沒出世的城管比起來,那也叫個事兒?
總之不管怎么看,夜晚擺攤實在是個再好不過的生意。
心思靈活又舍不得工作的國企工人,甚至是早就已經下海的個體戶,紛紛嗅覺靈敏的發現了這里面的商機。
冉妮在美國上學,也不是只學了計算機的知識,至少論起商業能力更是比繡城里一眾國企領導甚至是市領導,都高到不知哪里去了!
與其一窩蜂的去淘金,不如把牛仔褲和工具賣給淘金者。她從一開始,盯上的就是美食車這一塊生意。
原材料是很容易得到的木頭、銅和二手回收電瓶,客戶也不是老大哥作風的國有企業。這樣的生意,在八十年代做的就會比較舒服了。
電力零件廠畢竟還是一家企業,生產產品才是它的使命。當然了,如果是九十年代的環境,冉妮這么一搞說不定還真弄出個餐飲集團來也說不定。
不過八十年代,賣小吃畢竟還是不如賣工業品。即使是在街道辦的大集體作坊里生產出來的,也仍然還是工業品。
工業生產的力量,就是只要有需要,很容易就能爆發出巨大的產能出來。
到了八五年的冬天,電力零件廠的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街道辦從小凌河旁特批了一塊原來的戰備倉庫,總面積大概有十畝地。四五米高的大倉庫雖然有七八年沒維護了,但當年為了戰備第三次世界大戰,修的可一點也沒偷工減料。
如今的電力零件廠可不是冉妮一個領導、手下十九個大媽的編制了。街道辦既然給換了新廠址,當然是指望著從冉妮這里再分潤一點好處。
這個好處倒不是孫主任伸手要錢,而是又往廠里塞了不少街道上沒有工作的年輕人。
說起來孫主任這人其實不錯,街道主任不是什么大官,但也算是領導干部了。放到三十年后,某些南方發達城市的街道主任,威風和權力、手里的資金,給個東北的市長說不定都不換。
不過太西街道的孫主任卻不一樣,對轄區里每一家、每一戶的情況不說了如指掌,至少是心知肚明。
哪家里孩子沒工作,哪家里日子過得緊,這些事兒都在他心里裝著。介紹過來的工人,倒也都是正經人家的老實孩子,冉妮也就點頭笑納了。
這么一來,電力零件廠的工人就從開始的二十個人,不到半年時間里膨脹到了小八十人。工人們的工資,再也不是勉強糊口是五六十塊,而是眼看著能和國營工廠看齊了。
這半年來,繡城賣小吃的人越來越多,甚至干脆在距離工人文化宮兩條街以外,形成了一個小規模的夜市。
夜市維持到十一月,天氣足夠冷到大家都不想出門,這才算是結束。誰也沒有想到,后來被繡城人津津樂道的美食夜市,就是從這一年開始的。
晚上的生意雖然不好做了,然而每天早上、中午,繡城這些企業和學校的門口,又多出來不少推著車子賣快餐的人。
這些都是電力零件廠的客戶,冉妮乘著迅速發展的勢頭,后來又推出了一系列的早餐車和快餐車。夜里的生意不好做了,早餐和午餐的生意反而紅火了起來。
而電力零件廠的產品,也從單一的屋臺向著快餐廚具發展了。憑著薄利多銷,好歹也養活起了不少的人。
曾經人厭狗憎、領導都跑光的電力零件廠,如今反而成了街道里的香饃饃。好些人想調進來坐辦公室,冉妮倒也沒有硬頂著。面試了幾個人,最后點頭要了一個會計、一個副廠長。
其他的人雖然被打回去了,但孫主任硬是把反對的意見給壓了下去,給與了冉妮不小的支持。
鐘鳴義這個冉妮的“粉絲”,如今已經是電力零件廠的生產調度了。工資一百八,算上將近說不定都能趕上林榮的收入。
冉妮自己的工資是兩百二,新進廠的輕工工資是八十二塊六,元老大媽們的工資個個都在一百五十塊以上。
這個待遇,說實話已經讓不少條件不怎么樣的國企員工看著都眼紅了。
可即使如此大方的給工人發工資,半年來電力零件廠仍然積攢下來了不少的現金結余,就躺在銀行里眼看著變成了六位數字。
“大家都坐,咱們開一個會。”
冉妮圍著新打的羊毛圍脖,粗硬的羊毛讓她感覺有些不舒服,呼出的哈氣四處飛舞,讓她迫不及待的把大門關上,將棉布門簾將寒風擋在了外面。
摘下圍脖,這是原來戰備倉庫門口的值班房,燒上蜂窩煤將房間里烘的比夏天還熱。
不大的房子里,如今已經坐了七個人,算是冉妮就是整個電力器件廠的管理層了。
將管理層控制在總人數的十分之一,這是冉妮始終堅持的原則。
“天氣這么冷了,倉庫里咱們生產的職工,保暖情況怎么樣?”
冉妮問的是原來電力零件廠的那個電工,如今的車間主任武平。半年的時間里,誰也看不出來這個穿著筆挺干部服的車間主任,就是原來那個整天工作服上油了麻花的電工了。
“原來的倉庫不我和各組長研究之后覺得全供暖恐怕不現實,街道鍋爐房給我們接管路開了一大筆錢。”武平搖了搖頭,說道:“后來我們合計了一下,把車間分割出來一塊,干脆我們自己燒爐子,冉廠長你看可不可以?”
“也行,那你和各生產組組長算一下,這一冬要燒多少煤。算出個數給徐會計,這煤要早買,別等冬天了看供銷站那些人的臉色。”
“好,我知道了。”武平將事情記在了手里的田字格本上,然后默默的等著冉妮接下來的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