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左刀右劍(中)
碎雪刀芒縱橫而過，刺破虛空時，發出了一道無比綿長的顫音。
就是這道顫音，令許多人面色陡變。
這根本不是單一的聲音，分明就是由于刀法太過連貫，節奏控制太好，以至于聽起來像是一道聲音。
就好比山崖間的落泉，每隔固定時間，都會沖撞在崖壁巨石上。
“好快的刀！”
陸爾峰忍不住低聲叫道。
視線中，哪里還有沈滄海的身影，從頭到尾，從上至下，他早已被成片的刀芒覆蓋，如同大雪壓青松，籠罩了四面八方。
“左手刀比右手刀還快，難道，這個石小樂是個左撇子嗎？”
有人驚叫，雙目閃閃。
江湖中，左撇子的比例并不高，但是由于人口基數的原因，左撇子倒也不少見。
但是在座的人，從來沒見過有人能將左手刀發揮到這種程度，簡直不給人任何閃避的機會。
這也就是沈滄海，換做大部分人，早已手足無措，舉手投降了。
“速度又快了一截？”
身為攻擊目標的沈滄海，終于也有了一絲動容。他的動容，卻不是因為刀法速度，而是石小樂的掌控能力。
要知道，任何招式速度加快了，對敵人是一種威脅，對自己何嘗不是一種負擔，只要神經稍微反應不過來，自己就先亂了。
可是在沈滄海的觀察中，石小樂身上就好像裝了一個控制器，每一次將速度上調，節奏立刻跟上，同步得讓人無語。
在場眾人永遠不會想到，這一手左手刀，乃是石小樂苦練了數個月的成果。
有感于左刀右劍的理念，他從很早就開始有意識地修煉左手刀。
換成一般人，想要將左手刀修煉到與右手刀同等，甚至更強的地步，至少需要數年，甚至數十年時間。
可惜到了石小樂身上，這種所謂常理，根本不適用。
因為說到底，換手刀法的關鍵，就在于力量掌控，身體平衡，以及神經協調等關鍵因素，而這一切的源頭，又是心神的控制。
石小樂的心神有多強，他自己都說不清。
別人需要花費多年才能練成的左手刀，到他這里，不過是區區數個月時間。
腦海中一片空明，石小樂的左手如臂指使，肆意施展著狂風刀法。到了最后，眾人已經看不清碎雪刀的模樣，只能看見連片的白色刀芒。
“天一指！”
沈滄海腳步一亂，尺步頓時就出現了紕漏，眼看刀芒劈下，不得不主動出招。
一道無形的指芒激射在碎雪刀上，終于令刀勢稍稍一緩。
可是還未等沈滄海松口氣，石小樂的手已經順勢揮出，這一次竟劃出了一道扭曲詭異的弧度。
血亂殺。
“天一連環指！”
眼前出現錯亂，沈滄海暗叫不好，兩根食指連彈，以重重指勁抵抗碎雪刀，兩者間發出了叮當的脆響聲。
“石師弟，看來沈某低估你了。”
沈滄海收起小視之心，這次改指為掌，倏然朝著石小樂猛拍而去。
轟隆。
一陣洶涌如潮的厚重氣勁，像是驚濤拍岸，又似長空擊石，以摧枯拉朽之勢逆沖而上，瞬間將石小樂擊退出去。
“沈師兄就是沈師兄，不是什么人都能比的。”
見到這一幕，童松長長松了一口氣。
剛才見到石小樂突然發威，他還真有些發怵，生怕沈滄海陰溝里翻船，那就可糟糕了。
“不對？”
身旁突然響起一道聲音，令童松往半空望去。瞬間，他的臉色又變了。
只見一襲青衫的石小樂并未露出意料中的狼狽之態，反而借著沈滄海的這股掌力，高高躍起。
碎雪刀舉起，石小樂身體平直，看起來如同一頭縱橫長空的青鳳，朝沈滄海劈出了當頭一刀。
殺招，鳳凰縱橫。
“又是殺招？”
陸爾峰的臉已經一片鐵青。
他號稱絕刀公子，對自身刀法的天賦和造詣，自然是極有信心。可是現在，這種信心正在一點點崩塌。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石小樂的刀法造詣，都比自己只強不弱，可偏偏對方還不是專修刀道。
很多人也都驚呆了，包括雙杰在內。
一般的武者，一輩子都休想創出殺招。
而像在場的諸位，天資不俗，但到現在為止，基本也只有一兩種殺招傍身。
可這石小樂倒好，擊敗童松時用了劍法殺招，現在又是連續兩記刀法殺招，他家殺招是流水量產的嗎？
最可怕的是，對方的殺招還不是一種類型，足以應付各種情況。
雪地炸起，石小樂與沈滄海同時倒退。
“石師弟，你真是令人驚艷，沈某都不得不道一聲佩服。”
沈滄海第一次收起了笑臉，露出凝重之態。
正如別人預料的那樣，一開始在沈滄海心里，同樣不認為石小樂能如何威脅自己，哪怕他將內力壓制到了三成。
這場較量的本意，不過是考較對方的實力罷了。
可是現在，沈滄海發現，事情有些脫離掌控了。
或者應該說，石小樂的實力超過了大部分人的預料。
對方的招式，對時機的把握，還有連環殺招，一重接著一重，幾乎沒有弱點和死角，非要說有，也就是內力差一點。
可對方才十五歲啊，這所謂的弱點，根本只是一個笑話。
內力在體內奔涌，沈滄海緩緩道：“石師弟，接下來我要認真了，你可要小心點。”
石小樂再怎么驚才絕艷，沈滄海也不能接受自己輸給對方，否則可就成一個大笑話了，現在他不認真都不行。
“沈師兄，請。”
石小樂道。
沒有人知道，剛才的一番激戰，已經徹底激發了石小樂體內的熱血。他現在是不如沈滄海，但如果連對方的三成內力都不如，也未免太輕看了他。
“移山神掌！”
沉喝聲中，沈滄海右掌緩緩平推。
眾人只聽咣的一聲，地面濺起大片的雪花，一股難以想象的力量朝著石小樂壓來，令他的呼吸都為之一滯。
“內力離體。”
石小樂的眼眸中亮起一絲光芒。
武者到了納氣七重，便能做到內力離體，以內力遠距離攻擊對手，這可比氣勁攻擊強多了。
一次實打實的碰撞中，石小樂朝后退了七八步，胸口一陣翻騰。
果然，內力離體的攻擊力，相同情況下比氣勁攻擊強了足足一大截。
“能逼得沈滄海動用納氣七重才能施展的能力，這個石小樂足以自傲了。”
趙奕歡轉動著酒杯，語氣莫名。
一邊的兩位崇陽派弟子，包括童松在內，臉色都不怎么好看。
事到如今，石小樂就算敗在沈滄海手中，今日的一戰也足夠讓他揚名云三角了。今后提起四英秀這一代的領軍人，只怕連蘇俊豪都要讓位。
現在童松只有一個想法，沈滄海一定要狠狠重挫石小樂，至不濟也要讓對方多吐幾口血，否則他會郁悶死。
腳運尺步，手揮移山神掌，沈滄海人影過處，狂暴的內力像是鏟車，將雪地炸得漫天飛濺。
在這種層出不窮，連環不絕的攻擊中，沒有人認為石小樂還能翻起一絲風浪。
就算是蘇俊豪，朱秀玲等自認對石小樂較為熟悉的人，也不認為。
內力離體，從一定程度上講比殺招還可怕。
尤其是納氣高階武者對上納氣低階武者，內力橫推而過，你連接近對方都不能，殺招再厲害有什么用？
眼看移山神掌撲面而來，石小樂出人意料地沒有退。
與此同時，一層似有若無的淡淡紫氣，突然縈繞在他手中。
這層紫氣是如此的飄逸綿長，以至于當石小樂高舉碎雪刀的那刻，仿佛連四周的寒風都停止了吹動。
“血亂殺！”
石小樂再次揮出一刀。
“沒用的，石師弟。”
沈滄海還想說什么，突然表情一變，仿佛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
刀光仍是那道刀光，只不過多出了一縷縷紫色，卻恰恰是這些紫色，竟令刀光威力大增，一下子劈開了移山神掌的內力。
更令沈滄海駭然的是，他分明從剛才的光中，感受到了一絲絲內力。
內力離體，這怎么可能？！
石小樂當然無法做到內力離體，不過有了紫霞神功的輔助，卻能令他的內力短暫擴散出去，起到增強威力的作用。
這還是小成以上，大成未滿的狀態。
一旦等紫霞神功大成，石小樂的攻擊力，還能在此基礎上猛增一籌。
砰砰砰！
紫霞神功全力運轉，石小樂的每一刀都是如此的強大駭人，嘶嘶聲中，一次次將沈滄海的掌風劈碎，看得眾人莫不瞪大眼睛。
“這是什么內功？”
“絕對是二流下品內功，而且還不是一般的二流下品內功。”
不少人心頭火熱，又一次被深深震撼。
在場之人，全是各大正宗門派的杰出弟子，修煉二流下品內功是遲早的事，倒不會對石小樂產生什么嫉妒之心。
他們只是驚嘆于對方的天資和福緣。一個在野門派出身的弟子能走到這一步，果然不是沒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