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房西側屋的雜物已經整理干凈了,放著一張八仙桌并著四張方凳,靠西墻處放了個軟塌,靠東墻處放了個長桌,上面擺著一尊青花瓷瓶。
八月中旬,秋老虎很是厲害,外頭日頭大,這宅子又小,也沒個遮陽的樹木。于氏怕曬傷他們皮膚,拘著他們在屋里,陸知然正趴在八仙桌上習大字,素雨跟著旁邊看著照看,素雨就帶著陸嬌娘在軟塌上坐在打絡子。
于氏同金嬤嬤在東側屋閑聊。
“明日就是中秋節了,我讓喜來去買些瓜果回來,我們也熱鬧鬧。”
金嬤嬤原是武忠侯老夫人的貼身丫鬟,于氏五歲時接去了上京,她便被老夫人派到于氏身邊照顧了,又跟著于氏進了陸府,也算是看著于氏長大的了。
她輕聲埋怨于氏,“你可真是大膽,怎么能一股腦將手中的銀子都給于府,自己也不留點。”
于氏從小在她面前長大,自然知道金嬤嬤的意思,她不過是怕自己吃苦,“嬤嬤,據我看來,這于府怕是早就入不敷出了,偌大的南院子,收拾的亂七八糟的。竟然為了錢財,我父親那樣的頑固派竟同意娶個商家女回來,結果還被別人算計上。雖然我同臨安這邊不算親近,可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于府就這樣垮掉。我將這門婚事拆散,補償兩千兩銀子給他們不算多,若失省點用,足夠撐過兩三年。再說,你也知道...”
說道這里,于氏壓低了聲音,“我雖然氣恨父親膽小怕事護不住母親,可終究是因為母親的原因他才辭了官,堂堂探花郎便成了教書先生,雖還是官身卻無半點實權。再說,世人都知道我來自臨安于家,娘家落敗了,我于夢娟能得什么臉面。”
金嬤嬤知道于氏的心結,當時她就不同意武忠侯老夫人將于氏母親的真正死因告訴她,可當時武忠侯老夫人就說,“她母親就是我和侯爺太過嬌慣,養得性子不知道天高地厚,又沒受過挫折,才愚不可及的犯下滔天大錯。我已經死了一個女兒了,不能再丟了一個外孫女。”待到于氏十歲有余,就告知了她實情。
金嬤嬤低聲喃喃說道:“我也不是說不給,你好歹等我來了后啊,我若是中秋后才到,你是不是不打算過中秋了!”
“沒那么夸張,我手上還有白兩銀子呢?”于氏微微抿嘴,嗔笑道:“這要說來也怪我,我給上京去信時,算的是你們走陸路,想著就算是收拾東西,六月初也該來了,哪知道你們到八月前才到。”
嘴里雖說著抱怨的話,卻是用調侃的語氣說出。
金嬤嬤哪里聽不出她在打趣自己,也笑道:“都怪我多嘴,在老夫人面前提了句行李太多想走水路。剛好老夫人去參加的長公主辦的花會,聽說盛昶侯府家有商船要南下,便拿了帖子給我,讓我們跟著他們一起出發。”
接著又抱怨說:“原本訂好了啟程,誰知他們自家的小世子要出來游歷,便又等了半個多月,一路上聽說這里有名山便要停留兩三天,那里有個古寺要去聽高僧講佛經。可偏偏我們東西都在貨船上,一路上也沒碰上順路的船只,只能跟著慢慢的走了。”
于氏見金嬤嬤越說越來氣,轉了話題,問了句八卦,“都說盛昶侯世子生的很是漂亮,你看怎樣?”說著還故意嘆了口氣:“我上次見他時,我還未出嫁,那時他和然哥兒如今差不多大,倒是白白胖胖的看不出什么?后來聽嵐山郡主說,他家的世子太過漂亮,映襯著身邊的女子都黯然失色。”
“我到沒看出什么來,不過身材高大,遠看倒像是武將家的人。”金嬤嬤說半句留半句,還有半句“可惜氣質太過陰柔,有點娘娘腔。”吞到肚里沒說出來。
兩人又閑聊些于氏離開后,上京發生的趣事,不過都是些街頭巷尾的閑言碎語。
有丫鬟來報說是外院的喜來求見,于氏一直讓喜來派人盯著彩繡坊那邊,看來是有消息了,連忙說:“快請進來。”
喜來隔著簾子給于氏和金嬤嬤見了禮,回道:“剛剛,彩繡坊門口有幾個貨商并著一群街上的閑幫鬧事,彩繡坊將他們請進了內院商議,店鋪也已經關門了,我留了人在那邊守著,一有消息就趕來通報。”
于氏不知道董春燕趕在中秋節前一天上演這場鬧劇有什么特別用意,卻是知道要推波助瀾,“你也找幾個閑人守在哪里,若是有人問起就說彩繡坊欠債不還。”
喜來搖搖頭,嘴角微微上揚著說:“夫人,這樣太過刻意。我看我們還是裝作去要債的債主,一路招搖過去,見人就說彩繡坊要賴賬,既不刻意,又省力氣。”
“這個法子好!只是這要債的人要誰裝扮呢?”于氏也覺得喜來的法子比前面的要好。
喜來拍著胸口說:“放心吧夫人,交給我。人我早找好了,就等在外院等著呢。這事保準辦的漂漂亮亮的。”
說著,去了外院車棚,趕著車出去了。
第二日晚上就是八月十五中秋節,外院門口、二門口,屋檐下,掛滿了紅燈籠,映的院子里燈火通明。
內院擺了兩桌,外院擺了一桌,桌子上放滿了應季水果,還有榮幸和出的各種口味的月餅。
于氏懷著胎,只嘗了點石榴就不再吃了。
陸知然倒是吃的歡快,可于氏怕他晚上積食受涼,沒敢讓他多吃。
呂姨娘這幾日要好很多,能由荷心扶著出來坐坐。她臉色發白,眼底發青,比在于府時瘦了一圈。
金嬤嬤等人前面沒見過她,只想這姨娘身體怎么這么差,怪不得一直待在屋里吃藥。
王嬤嬤卻是記得呂姨娘前面千嬌百媚樣,在看到現在這一副鬼模樣,嘟囔著,“不是沖撞到不干凈的東西了吧,怎么瘦成這樣。”突然一陣涼風滑過,激的她一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百無禁忌,百無禁忌念了兩聲,還是心慌慌的,早早回房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