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時分,梁大人全須全尾的出了宮門,只不過他才邁出宮門,整個人就如一攤爛泥般倒在了宮門前,不醒人事了。下人們掐捏搓揉,刮痧放血好一番折騰才把他弄醒。事后哪怕是家人、好友甚至“頂頭上司”,明里暗里的探究詢問,也沒能從他嘴里掏出關于真假嫡皇子相關的半個字。
隨后,端郡王府的人匆匆進宮稟報,說是韓允景聽到消息后,一時激動得無法自控,導致吐血暈迷,人事不醒。皇上只是跟以往一樣派過去幾個太醫,又讓蘭姑姑送了些名貴藥材,除此外倒也沒有其他了。
不過想想也能理解,感情是在歲月里慢慢積攢出來的,嫡出又如何,庶出又如何,都是親生子,不可能因為嫡庶之故就能把多年的習慣和記憶全盤抹去的。
細心的人還發現了,皇上并沒有召人再去查詢端郡王中毒的案子,仿佛那些質疑蕭明珠的折子根本就沒有人提起過一般。
更讓人奇怪的是,得了消息的逍遙王不僅沒有進宮,上書陳情,反而在肅郡王之后,就閉門謝客了,無論是皇親國戚還是朝中重臣、甚至是白開心等人都沒能再進入王府半步。
也許是查不到換子之事的真相,也許是被逍遙王的態度給氣著了。接下來的幾天早朝上,皇上都是鐵青著臉,身上的氣勢陰沉沉的,壓得眾人喘不過氣來。眾臣們忐忑不安,根本就猜測不透皇上到底是個什么意思了,但稍有點眼力勁的人都能看出,皇上的心情非常的不好。
整個京都都陷入了一種非常詭異的狀況。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某件事,但所有人都下意識的避開,誰也不愿去碰觸。
又過了幾日,大楚的前行使者終于到達了京都。他們根本就不愿意相信自家三皇子是死于意外,非要大魏交出個兇手不可。面對大楚使者的咄咄逼人,皇上原本就不怎么好的心情,這下徹底的暴發了,負責接待大楚使者的蕭懷恩自然就首當其沖。
皇上一氣之下,不僅革了蕭懷恩的職務,還罰了他五十大板。王大人瞧不過去,出列替蕭懷恩求了句情,也被皇上丟出來的奏折砸了頭。就在眾臣們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該縮頭裝烏龜,還是應該出來也替蕭懷恩說句話時,皇上突然身子一歪,當眾倒在了龍椅上…
眾臣們被嚇得魂飛魄散,一下子不知該如何是好,還是程公公反應快,扶住了皇上快速的查看了一下,就喚侍衛把皇上護住,并且大聲喚人傳太醫去泰陽殿候著。
程公公帶著眾侍衛在眾臣們的跟追下,把皇上護送回到了泰陽殿。太醫們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時了,他們看到皇上的皺頭緊皺,眼瞼半開半合,臉紅得很不自然,顯然是陷入了昏厥狀況,一個個心里都升起了不詳的預感。
太醫們都進殿替皇上診治,眾臣們都守在殿外,瞬間殿里殿外靜得落針可聞。
過了許久,太醫頂著一腦門的冷汗扎針把皇上弄醒,可是他們發現,皇上的手腳都軟弱無力,但卻找不出半點原因,但至少確定并非是病所致。
如果不是病,那他們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皇上緩慢的將目光從他們頭頂上掃過,仿佛過了百年之久,才聲音平靜地問道:“朕,如何?”最壞的情況他都一一經歷過了,這會兒無論發生什么事,他都能承受得起。
太醫們一字排開跪在了皇上面前,面色沉重。太醫正代表所有人開了口:“皇上,臣等找不出導致您病倒的任何原因,興許,您不是犯病。”
不是犯病,那是…中毒?中蠱?還是中了邪術?
旁邊白蓮低低的驚呼了一聲,隨后飛快的捂住了嘴,因為聲音極輕,并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力。皇上離得她極近,如何會聽不到,原本就不好看的臉色,這下子更加難看了,呼吸聲也粗急了起來。
程公公忙上前替他順了順氣,才焦急的追問:“那你們可有病治的法子?”
太醫正表情肅穆的沉重搖頭:“皇上,請恕臣等無能。”
“無能,無能,那要你們有何用?”程公公氣得直罵人。
皇上氣順之后,倒是很冷靜,“那朕可有生命之憂?”
太醫正慌了神,“目前為止,皇上的身體并無大礙…”
目前沒有,那就是以后不敢保證?
皇上嘆息了一聲,心情卻意外的平靜,他看了眼程公公,問道:“外頭…”
程公公知道他擔心什么,忙道:“您在朝堂上昏倒了,現在各位大人們都守在外頭。”
皇上眼神暗了暗,眸中冷意漸生:“讓他們都散了。”
“是。”程公公應著,又等了一會兒,不見皇上有其它的吩咐,這才出去傳話。
在殿外等了大半個時辰的眾臣們見程公公一出來,馬上都圍了上去。韓允昭最先按捺不住,張口就問:“父皇如何了?”
程公公只道:“回郡王,皇上已醒,暫無大礙。”他又對眾臣們道:“皇上今日不理政事,請各位先行回府。”
眾臣們心里都咯噔了一下,連句皇上的病況都不說,就讓他們出宮?
韓允昭沒動,攔下程公公問道:“我想見父皇。”
程公公搖了搖頭,意味深長地道:“皇上…誰也不見,肅郡王還是聽皇上的命令行事得好。”
不見!
誰都不見!
而且還是命令!
眾臣們聽出了程公公言語中的暗示,一個個表情凝重,屏聲靜氣,內心里卻翻江倒海,狂風呼嘯。
他們都知皇上近期心情不好,又過于勞累,但皇上的身體一直很好了,平日連病都很少生,當眾昏眩這可是頭一次,而且還是一點預兆都沒有的。
皇上這到底是病,還是身體哪里出了狀況?
這其中會不會有什么貓膩?
若能迅速恢復倒也罷了,若有個好歹…那該怎么辦?
聰明一點的人看到四周不知何時開始增多的侍衛,沒敢久留,快速離開。心思重了一些的人雖然轉了身,但動作比較慢,豎著耳朵留意著韓允昭的反應。
韓允昭沉默了一會兒,最終他也沒有韓允鈞那種違抗皇上命令的勇氣,轉身出了宮。
在宮門口,他看到了逍遙王府那招牌式的大馬車正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