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外面重新響起了《華嚴會》的樂調,廂房內老族長夫人的臉就徹底的掛不住了,只覺著一記響亮的耳光扇在了自己的臉上。
那兩家的老夫人都是后院里當家主事之人,到了這個地步,哪會不知道眼下的形式。她們打聽蕭明珠的事,當然多少也會知道一些將軍府與蕭家族里的恩怨,只是老族長夫人信誓旦旦的保證,又想著都過去這些年了,說不定關系已經緩和了,這才起了過來試一試的心思。
敢情將軍府和蕭家族里的關系根本就沒有緩和,只是族里的一廂情愿。也是,當初蕭家族中欺蕭懷恩母子孤兒寡母,奪人爵位、家產、斷人前程之仇,哪個人會輕易的放下的。
與蕭家族中走近,不就是打將軍府的臉嗎?
兩位老夫人都神色一沉,不顧錢夫人的挽留,頭也不回的走了。
“蕭明珠,好一個蕭明珠。”老族長夫人氣得直哆嗦,明白蕭明珠是什么意思了,擺明了就是好吃好喝的供著她,就是不配合她。
可是知道又有什么用,她拿蕭明珠半點辦法也沒有。
“母親,要不我們也回吧。”錢夫人壯著膽子勸道。
說是留下幫忙,實際上根本就無事可做,她過問一些瑣事,那些道士們就說是水讓道長吩咐的,讓她去尋水讓道長。可到了水讓道長面前,人家一句話就將她給撅回來了。水讓道長說收的是將軍府的銀子,當然聽將軍府老夫人的話行事。她總不能再跑回將軍府去請示大伯母吧!
再說,蕭明珠的態度,擺明了就是不會在人前與她們裝什么親戚和睦的,與其就這樣在別人面前撕開面皮,還不如,先退一步。
老族長夫人也很不想就這樣灰溜溜地走,但留下又能如何,再等一些夫人們來,然后再讓那些夫人們看到她們實際并不被將軍府所待見?
如果是許氏在,她還可以掐著許氏在意將軍府的顏面這個弱點,加以利用威逼。
可眼下她面對的是蕭明珠,在外人看來,蕭明珠年輕,行事有些差錯也正常,但她做為一個長輩,與個小輩計較這些小事,倒是有些為老不尊。與其在這里無處下手的尷尬,還不如暫退一步,先自保全了自己家的顏面。
“回去!”雖然很不情愿,老族長夫人還是咬牙切齒的做出了決定。要不然,族中最后一點遮羞布也得讓蕭明珠扯個粉碎。
老族長夫人沒等道場結束,就頭也不回的領著錢夫人離開了。
鄒氏遠遠的站在廊下,望著老族長夫人一行離開,也有些不安起來。她低聲地問旁邊的嬤嬤,道:“連二伯叔母也走了,我該怎么辦?”
祖母和母親都讓她來,她不得不來,原本想著前面有二嬸嬸和三嬸嬸撐著,她只是來走個過場罷了。結果,二嬸嬸打個照片就走了,三嬸嬸就坐在茶房里連面也不露,現在連族里的人都走了,剩下她,該怎么辦。
真幫忙?她也發現根本就使喚不動殿內的道士們。
可不是幫忙,回去又如何向祖母和母親交代。
嬤嬤小聲地給她出主意:“大奶奶,您去問問三夫人吧。”
鄒氏心思一動,要去問三嬸嬸嗎?三嬸嬸倒是個聰明的,只不過…祖母和母親都不喜歡三嬸嬸,她要是與三嬸嬸走得太近,回府后必定又要挨訓了。
最后,她還是悄悄靠到任夫人身邊:“三嬸嬸,我們怎么辦?”
任夫人抬頭,很驚訝鄒氏會來問自己,瞧著她一臉的拘束,很平靜地說道:“我是不能走的。”簡簡單單的四個字,說明了她的處境,但卻沒有給鄒氏任何的建議。
鄒氏明白三房在府中的地位很是尷尬,二嬸嬸違背了祖母的意思,回去也就是挨幾句訓斥就了事。可是三嬸嬸要是敢有些不妥,只怕就會被祖母揪著不放,逼得沒有退路的。祖母都往三叔身邊送了四個丫頭了,要不是三叔與三嬸感情一直好,三房早就亂成一鍋粥了。
“可是…您為何又一直坐在這里不出去呢?”鄒氏還是問出口了。
任夫人驚牙地看著她,良久,才輕輕的嘆了一聲,輕聲提醒了一句:“出去做什么?”
出去幫七妹妹操持啊。這句話到嘴邊上,鄒氏又咽下了。
外面好像根本就不需要她們操持,所有的事都安排得極好,也就是一些親戚來替四嬸嬸上香,可能需要幫著應酬一下。
她猛然想到了些什么,難道…七妹妹根本就無心應酬?
有人來上香,七妹妹就還禮,根本就不在意來人是哪家人,更不在乎與這家人交好會有什么樣的好處,她只是簡簡單單的想替亡母做一個道場,心無旁騖。
任夫人見她猜到了,也就不再說什么,隨手拿起旁邊的道經,慢慢地看著。
簾子輕輕的被打起,任夫人和鄒氏同時往門邊望去,任夫人身邊的嬤嬤進來,臉色不太好看,道:“夫人,客院都滿了。”
“什么,滿了?”任夫人放下書。
鄒氏馬上也明白了,說是要留下來幫著張羅,就得在道場期間都住在清風觀里。清風觀的普通的院子至少要提前半個月預訂才行的。有些時候,提前三個月也未必訂得到,客院了也是正常。只是她不明白,為何三嬸嬸要另去租個院子。她忍不住問:“七妹妹的院子也滿了?”
任夫人斜眼看著她,問:“七姐兒包下的院子極小,雖然她們的人不多,但總不能讓喬姑姑、商嬤嬤和丫頭婆子擠一擠,騰間屋子出來給我們吧!”
鄒氏實在不敢應這個話,她喃喃道:“那怎么辦?”
任夫人輕嘆:“只有廂房了,或者紫竹殿那邊。”
鄒氏差點沒驚呼出來,那怎么可以。
廂房就是普通的香客借宿的地方,龍蛇混雜。
而紫竹殿是清風觀里接待皇親國戚之處,一個月下來,至少要開銷千金。
任夫人起身:“我去廂房那邊看看。”
鄒氏猶豫著,沒有跟任夫人出來。
任夫人才出了玉華殿的門,知春從旁邊閃了出來,沖任夫人行禮低語了幾句,任夫人一怔,捂著嘴笑了起來。
這個明姐兒啊…真是鬼精鬼精的,竟然能想出這樣促狹的主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