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暖認認真真把書信放進信封。
姜太夫人冷聲問道:“你覺得這封書信有用?”
就算書信送到金陵,被當眾念出來,楚帝會改變主意?
楚帝只會怨恨落了他面子的顧明暖。
“時間上來不及。”
兩日后便要宣讀圣旨,書信送到金陵會多久?
顧明暖抬眼,眸子清澈有神,固執而真誠,“來得急。”
來得急?!
姜氏略有哭笑不得的感覺,“怎么可能來得急?”
“向陛下諫言完全來得急。”
姜氏無言以對。
“其實我爹能有今日的爵位和官職,已經遠遠超過我原本設想的,其實即便他只是底層副將偏將,或是還是校尉,只要他能從事自己喜歡的事業,我都不覺得有什么遺憾的。”
顧明暖低垂下眼瞼,“我不缺財富,也不會有人欺負我,不要求父親一定要高爵顯貴,我爹給我的垂愛和維護,足以讓我滿足。”
溫柔沉靜的女孩子說出這么一番話,令姜氏極是動容。
“你寫這份書信只提醒陛下?”
“我爹不求官職和爵位,他不在意石湛比自己官職高,但我無法眼看著他因為我的原因辛苦鏖戰得來的戰功被抹殺。不求官職爵位,但求千百年后,史書上能記下父親的錚錚鐵骨。”
顧明暖曉得不管娘娘和蕭陽誰贏得天下,他們都會給顧衍一個公平公正的記載。
她不用著急。
“我不愿陛下忽略我爹的戰功!亦不愿讓算計我爹的小人如愿。”顧明暖篤定且聲音低沉的說道:“是殷茹。”
這等損招只有殷茹想得出!
也只有殷茹有機會進宮向楚帝諫言。
殷茹記恨她。
顧明暖怎能因自己的原因讓顧衍利益受損?
更加不愿殷茹如意。
姜氏的眼底慢慢涌上一縷縷笑意和得意,把書信從信封中抽出,提筆在嘉寧郡主的落款下,簽上她的名字,說道:“這封書信,我幫你送回金陵!”
走海路會比路上快些,沒準能趕上后日的大朝。
“請姑父的族人幫忙?”
“嗯。”
姜氏隨即把一些堆本準備給顧明暖的賬本等物收走了。
顧明暖連忙起身,惴惴不安的說道:“伯祖母,我一定認真的學,您別生氣啦。”
“你認為我是在生氣?”姜氏側頭好笑的望過來。
“不是嗎?”
顧明暖傻乎乎的站在原地,漂浪修長的手指擺動掛在腰間的墨玉,漆黑的玉襯得白皙的手指越發晶瑩,即便姜氏對美色極是苛刻,也不得不承認暖姐兒身上已經沒什么需要在改進的。
“你主持中饋,打理庶務已經合格。”
姜氏指了指書房中的書架,顧明暖臉頰通紅,“我…我就是閑著的時候看了幾眼。”
對比庶務什么的,顧明暖還是更喜歡看有英宗標記過的書卷,喜歡琴棋書畫。
“這世上有許多優秀的當家主母,卻只有一個嘉寧郡主。”姜氏欣慰的笑道,“以后你也不是尋常家族的當家夫人,你面對的問題…已不是我能教你的了。”
再精學這些,對暖姐兒意義不大。
還不如讓她順心而行。
趙皇后和蕭陽都不會只想讓暖姐兒做個管家婆。
況且這等俗物明白,會處理就要。
耗費太多的經歷,反倒耽擱暖姐兒的才情。
橫豎姜氏給暖姐兒準備足夠聰明,忠誠,且能干的陪房。
顧明暖唇邊勾起愉悅笑容,“您不生氣?”
姜氏剛一搖頭,就見顧明暖歡呼雀躍般向上蹦跶了兩下,“曉得您是為我好,這幾日真真是憋死了,伯祖母,我發誓不會耽擱處理庶務。”
一根指頭戳在顧明暖額頭,姜氏縱容寵溺的笑道:“也不怕李公公笑話。”
李公公躬身盡量蜷縮起身體,尷尬討好般的說道:“不敢,不敢。”
他哪敢笑話嘉寧郡主?
眼前這位顧小姐可是主子娘娘的心尖尖,容不得慢待一點。
“你來的正好。”
顧明暖把蕭陽送過來藥瓶交給李公公,“你幫我轉交給娘娘。”
她越是不客氣,不見外,李公公越是高興,郡主若是把他指使的團團轉,才證明郡主和主子娘娘信任他。
似他這樣的太監只能依附于主子。
李公公鄭重其事的收好藥瓶,躬身道:“郡主若無吩咐,奴婢想告退了。”
顧明暖還是給了李公公一個大大的封紅,“回宮只說我一切都好。”
姜氏慢慢搖動扇子,“你倒是挺相信他的。”
“一顆藥丸能測試他的忠誠,其實娘娘也是賺了的。”
蕭陽送過來的藥丸并非上次顧明暖用過的那種解百毒的,當然也很珍貴,他說等年底會有解百毒的藥丸,再拿給顧明暖。
以娘娘的細心謹慎,輕易不會中毒。
何況娘娘也有解毒丸子。
顧明暖向蕭陽討藥丸,只是她一片孝心,不放心娘娘罷了。
蕭陽看了一眼圣旨后,隨手扔到一旁,“忠王?我本想皇上封我…燕王。”
以燕京的燕為王爵。
可燕京以前是國朝的都城,楚帝就把國都封給蕭陽?
即便蕭陽是他親兒子都沒這待遇。
偏偏聽了蕭陽感嘆的江氏兄弟覺得主子一定做得成燕王!
蕭陽收回落在窗外勁竹上的目光,“封王之日,動手!”
“遵命。”
江恩江淮肅然的躬身,消息極快傳回金陵。
蕭陽后背靠著椅子,悠然放松般的低嚀:“連皇后娘娘都看出不妥,他竟然認為是良策?英宗死不瞑目啊,即便他封我為遼王,我都承認他能繼承幾分英宗的遺志,不倫不類的忠王,丟盡太祖和皇族的面子!即便安樂王坐在皇位上,都未必比他差。”
“安樂王,安樂王。”
他嘟囔了幾遍,嘴角翹起,“他一定很相見顧叔罷。”
“安排幾個人照看安樂王。”
“是。”
“尤其是他們來北地的路上,我擔心有人算計他。”
“屬下明白。”
蕭陽按著太陽穴,“不管他真傻,還是裝傻,總歸是英宗…唯一的血脈了,我蕭家任何人不許虧待他一分,把我這句話交代下去。敢碰安樂王,族規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