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彤拿著電報,眼皮子直跳。
她就知道,這幾個月老家沒來信要錢,肯定是有大事。
電報是徐老二發來了,上面只有幾個字:父斷腿,速寄五百,急!
林彤看的眼角直抽。
這可真是發電報,夠簡潔,可也太把她當回事了吧,以為她是財主呢,張嘴就五百?
林彤心里直嘆氣,看吧,這就是老太太一心向著的兩個兒子,遇上事誰也指不上,還得指望她看不上的大兒子。
一進屋,把電報往徐振華身上一扔,“看看吧,你的兩個好弟弟干的事。”
徐振華看著電報黑了臉。
“小彤,幫我給家里匯兩百塊錢唄。”徐振華苦笑,“這兩個兔崽子,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們。”
兩個不孝子!
徐振華心里暗罵了一句。
林彤心里估計,斷腿是真的,至于原因現在還不清楚,不過醫藥費肯定要不了這么多,而且家里還有兩個兒子,都做著小生意,要說一點錢都沒有,她是不信的。
可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該掏的錢還是得掏,林彤沒二話,只是,“現在去匯款,得半個月才能收到,要是老爺子等著這個錢接腿,黃花菜都涼了。”
“我先讓我二嫂給墊上吧,回頭把錢匯給我二嫂。”林彤想了這么個主意,“我去給我二嫂發個電報,再給她匯二百塊錢。”
也只能先這樣了。
林彤從郵局回到家,看到沉默不語的徐振華,想了想道:“你要是擔心,咱們就回去看看,你這身體也能動了…”
只要不用力就沒事。
徐振華沉默片刻,“不用了。”
林彤知道他心里不好受,既對父母的失望又有對弟弟的憤怒,可畢竟是親爹娘,再多不是,聽到他出事的時候,也是擔心的。
忙了兩天,林彤請軍子幫忙,借了車送徐曉婉去車站買了臥鋪票,一直把人送上火車,又拜托了列車員幫忙照顧著,又去郵局給二哥發了電報,告訴他去接站。
徐振華的傷從外面看,已經看不出來了,不過他不能劇烈運動,盡管林彤攔了幾次,他還是在半個月后回軍校上課去了。
他一再跟林彤保證,只上課絕不動手,林彤也攔不住,只好讓他去了,心里卻有些埋怨,看來自己不是比不上他熱愛的軍隊。
轉眼小念就放假了,他去取通知書,回來美滋滋的跟媽媽匯報,“考了第一名,可惜因為上次打架的事,沒得到三好學生。”
林彤夸他,“沒得三好學生也沒事,只要好好學習,當個有用正直的人就行。”
其實她自己心里都有些茫然,什么是有用正直?
而老家的信終于在一個大雪天姍姍來遲,徐家的信估計是老太太找人寫的,說是老爺子的腿及時接上了,不過因為年紀大了,這腿以后也不能吃勁,不能干重活了。
問徐振華什么時候能回來,好讓他們兄弟幾個好商量一下,以后老爺子和老太太怎么辦?
林彤看了一眼就放到一邊了,老爺子歲數大了,有三個兒子,不干重活也不會餓著,就是不知道那兩個兒子是否會甘心拿錢給老人養老。
不過有徐振華在,她不想出這個頭,反正他說怎么辦就怎么辦唄!
看著窗外大雪紛飛,林彤的心情并不太好,做為一個前世今生都是北方人的她來說,以前最喜歡的就是下雪天,可經歷了去年那一場禍事,下雪帶給她的不全是美好的記憶。
果然,不只是她的錯覺。
小樹冒著大雪,連滾帶爬的來了,“小姨,嗚嗚嗚,你快去看看吧,我媽媽,我媽媽被氣暈過去了,嗚嗚嗚,媽媽…”
林彤一邊穿外面的大棉襖一邊問:“別哭,好孩子,跟小姨說,誰把媽媽氣暈了?”
“是,是我奶奶和我小叔…”
林彤穿好衣服,吩咐他,“你慢點走,別急,小姨先過去看看你媽媽。”
小念也想去,可大雪天媽媽又沒顧上他,他只好托腮等在家里:大姨可千萬別有事啊!
林彤走的飛快,這些雪難不倒她,倒是首都本地人,近些年很少見這么大的雪。
不大一會,林彤就到了魏淑鳳家。
小小的房間里擠了好多人,有魏淑鳳的鄰居,還有幾個不認識的,為首的豎著三角眼的老太太估計就是小樹的親奶奶,后面跟著那個陰著臉的男人,估計就是他的小叔。
對這一家人,林彤是第一次見,不過他們的“豐功偉跡”卻是聽說過不少。
用惡心來形容這一家人絲毫不為過。
“姐,姐,你怎么樣?”魏淑鳳此時已經醒了,鄰居大姐掐人中把她掐醒了。
魏淑鳳一看到林彤,眼淚撲簌簌的落下來,拉著她的手哭起來,“小彤,姐要是走了,以后小樹就托付給你了…”
小樹隨后跟回來,一進屋就聽到媽媽說的這話,立刻大聲哭起來,“媽媽,你不要死,不要,不要拋下小樹…”
娘倆抱頭大哭。
林彤被她們哭的心酸不已,鄰居大家氣憤不已的說老太太,“你們不是都斷絕關系了嗎?連小樹爸爸的撫恤金都搶走了,又來干啥?”
老太太斜著眼,“我來看我孫子,光你啥事?少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鄰居大姐氣道:“你看你孫子?當初你不是說你們家不缺孫子嗎?真不要臉,這才過了多少年就忘了這些話了?我都替你們記著呢!”
鄰居大姐跟魏淑十幾年的鄰居,關系好的很,他們家那點事她當初都見證過。
“你們到底干嘛來的?一來就把我姐氣倒了,還說什么看孫子?”林彤不客氣的道:“我跟你們說,我姐可是軍烈屬,你們上回搶走撫恤金,看在死去的我姐夫的面上,我姐啥也沒說,可現在想再來欺負人,可沒那么容易。別以為我姐她們孤兒寡母的好欺負!”
“你誰啊?你是老魏家的?”老太太被她的氣勢震住了,心里琢磨著,老魏家又認這個姑娘了?要真這樣,還真不能得罪狠了。
“你管我是誰?”林彤一看老太太話音軟了,立刻挺胸厲聲道:“說吧,要干什么趕緊的,要是不說,就給你馬上滾蛋!”
老太太眼珠轉了轉,“我們是來接回小樹的,聽說小樹媽媽要再嫁了,我們老王家的孫子也不能跟著她走第二家。”
林彤愣了愣,魏淑鳳要嫁人?她都沒聽說,這老太太怎么知道的?
“少說些沒用的,我姐都說守了十一二年了,她嫁人不嫁人你們管得著嗎?還有,當初既然不認小樹這個孫子,現在就別來假惺惺,來接孫子?我看你們是又心里打什么壞主意吧?”
不得不說,林彤猜的不全準,也有個七八分。
老太太確實無利不起早,她來接小樹,就是因為有人跟她說,看到魏淑鳳跟一個男人在一起,很親熱的樣子。
要是魏淑鳳嫁了,她把小樹接家去,這房子就可以明正方順的歸了她。
小兒子要結婚沒有房子,娘倆一商量,就找來了。
她說話難聽,話里話外的小樹媽媽不守婦道,不配住這小樹爸爸留下的房子,愣生生的把魏淑鳳氣暈過去。
老太太尖著嗓子扯道:“哎你別以為你是老魏家的小閨女我就怕你了。我跟你說,你姐要嫁人了,這房子和小樹可都是我兒子的,當然得歸我們老王家,你都不是我們老王家的人了還霸占著房子要不要臉啊?”
“你說誰不要臉呢?”林彤急眼了,被魏淑鳳拉住,“誰說我要嫁人了?你們別敗壞我的名聲。”
林彤不讓她再說,怕魏淑鳳說多了,以后真要嫁人可就不好看了。
“嫁不嫁人這不違反法律,再說我姐就算嫁人,還有小樹呢,這房子是要給小樹的,有你們什么事?這么多年不見你們管這個孩子,來看過一次嗎?沒有吧!現在為了房子腆著臉說是認孫子,你們臉怎么這么大呢?臉皮厚的比那長城的磚墻還厚啊!”
林彤嘚啵嘚啵把老太太說的沒嗑,她坐到地上拍著地,就開始了潑婦的那一套,又嚎又哭的,把林彤看傻了眼。
她一直覺得,自己婆婆是個極品,現在看來,那是因為她沒見識到更極品的,最起碼,她婆婆從來沒有這樣撒過潑。
郭淑鳳氣臉色鐵青,小樹畢竟是個男孩子,他擠出去拿了根棍子,就朝他那位小叔打去,“給你滾,你們都給你滾,無論是我,還是房子,跟你們一點關系都沒有,都給你滾——”
他歇斯底里的吼叫讓林彤覺得真痛快,她拿起地上的條帚疙瘩也朝老太太掃去,“想欺負我姐,欺負我外甥,先問問我手里的條帚同不同意…”
有時候,耍無賴,無非是看誰臉皮夠厚,誰更能拉下臉。
當小樹心里的怒火暴發,那個所謂的小叔是不敢挨這一棍子的。
而當林彤毫不客氣的一條帚掃過時,老太太也是不想挨打的,這女的愣不嘰的再給她打出個好歹可不合算。
“你們,你們給我等著,這房子是我們老王家的,唉喲,小樹,我可是你奶奶,你怎么敢這么攆我,你這個不孝的玩意!”
老太太和兒子被小樹和林彤追的抱頭鼠竄。
小叔還心里發狠,小崽子,看我得到房子后不把你攆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