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王強家。
王發山把兒子攆到小屋,和別外二人在翻搶來的包,里面亂七八糟的都倒了出來,只有四塊多錢。
“你不是說她有錢嗎?”另一人不高興的問,“就這么幾塊錢也叫有錢?特么的,差點被人抓住,你這事辦的可不地道。”
“她肯定有錢,你沒看著我兒子吃的那些肉?都是這小娘們給買的。”王發山有些心虛,往地上吐了口痰,給他出主意道:“不過,她不可能隨身帶著太多的錢,要不,咱們干脆綁了她兒子,嚇唬她,管她要錢?”
王強臉色煞白,躡手躡腳的退回到自己的小屋。
腦海里總是浮現林老師笑語嫣然,溫柔說話的身影,還有徐念在他身旁好奇的問“哥哥你怎么哭了?”
他就說林老師怎么會碰到搶劫的,他們家這塊從來沒出過這種事。
原來是他的父親在搞鬼。
他咬了咬牙,悄悄的又站回到門外,豎著耳朵聽著大屋里的猥瑣的討論,眼神卻越來越堅定。
正在做著發財夢,討論著怎么才能要到更多錢的三個人,并不知道,從這一刻起,他們的結局就已經注定了。
林彤這天放學,王強不讓她再去自己家,“我的手已經好了,什么都能做了,老師你快帶小念回家吧!”
林彤看了看他的手,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就點點頭,“那行,那我就過不去了,不過那膏藥你再接著貼兩天,別這么快停藥。”
王強點頭答應了,又叮囑林彤:“老師你早點回家,別讓弟弟往外跑,有壞人。”
林彤被一個學生這樣帶著不放心的語氣叮囑,不由失笑,“好,我知道了。”
王強看她沒在意,抿抿唇沒說話。
林彤領著徐念在前面走,他遠遠的綴在后面,看著母子倆說說笑笑的一路回家,他就站在不遠處呆呆看著街道上的孩子。
心里涌起很大的怒氣,為什么要他這么不幸福,還要再去破壞別的孩子的幸福?
他呆怔了半晌,突然視線里出現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他雖然早就有心理準備,可這一刻還是無比的失望,無比的憤怒。
為什么他要有這樣的爸爸媽媽?為什么他的爸爸媽媽要這樣對他?
王強把帽子往下壓了壓,往后站了站。
誰也沒注意角落里站著的一個孩子。
徐念回家喝了水,吃了點心,他那天受了驚嚇,發了燒,在家休息了一天,媽媽也請假沒去上班,陪了他一天。
這幾天林彤不準他出去玩,怕他身體剛好有些虛弱。
小孩子不裝假,其實徐念早好了,但他也不想出去玩,他想和媽媽在一起。
說到底,那天的事還是給孩子心底留下了一個陰影。
王發山等了好久,外面的孩子越來越少,最后都回家了,也沒等到徐念,悻悻的離開了。
王強松了口氣,也悄無聲的回家了。
一連幾天王發山都沒找到機會,就沒再出現,王強心里松了口氣,就沒再偷偷跟著林彤。
十月一放假,只有一天,加上第二天是星期日,一共才休兩天。
林彤和巴特爾、格根塔娜,一起去把大叔大嬸分的秋菜運回家。
飯店有渠道,除了分的那些菜,又多買了許多。
回去林彤和兩個女人就開始洗蘿卜切成條切成片,準備晾曬。他們跟漢人雜居在一起,許多生活習慣也相差不大。
其木格一邊切菜,一邊問格根塔娜,“這段時間點心賣的怎么樣?”
她這幾次見面,有意無意的問了好幾次,格根塔娜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入秋了,綠豆糕肯定沒有之前賣的好。”她笑道:“我早就想不上班了,專門做這個賣,可二老都不同意。”
其木格聽了臉色不太好看,人家都要專門做點心了,她再參與進去那不是和她搶生意嘛!
可放棄實在不甘心。
她就笑著看林彤,“林彤也幫嫂子想個好方法,我家巴爾虎將來娶媳婦的錢可都看你了。”
這話說的,林彤覺得壓力好大啊!
她心里倒是隱約有了些想法,不過這事得跟大叔大嬸商量,而且,現在時機也不成熟,過幾年再說也不晚。
她就打著哈哈,跟二人似真似假的抱怨:“這些日子學校忙死了,好幾個學生家里都出了點事,我這一天天忙的回來倒頭就睡,腦子跟漿糊似的,啥都想不起來。連雜志社的稿子都推了好長時間沒完成了。”
其木格有些不高興,你不是說十月一嗎?現在不就是十月一,你又推托。
林彤接著道:“嫂子你也不用急,巴爾虎要結婚還得十來年呢,你放心,我肯定讓你賺上一個大樓房給他結婚用。”
這話說的其木格臉色和緩了許多。
格根塔娜跟她接觸的多些,好笑的嗔了她一眼,你就忽悠吧!
林彤很無辜,她沒有忽悠,她說的都是真的。
說別的她不行,可論起吃,估計這縣里沒有人比她行!
她還挺謹慎,沒自大到和全國和這時代相比!
休息天比平常上班還累。
林彤覺得自己的腰都快要斷了,不過看著滿院子的蘿卜干,還是挺有成就感的。
星期一,去學校。
班級里少了一個學生。
一個不太愛說話,學習成績還不錯的小女孩——崔立紅。
“誰知道崔立紅怎么沒來上學?”林彤雖然立志要了解每個學生的家庭情況,避免出現王強和張玉花那樣的情況,可她畢竟沒有三頭六臂,一直到現在,還沒有完全走訪完班級里所有的孩子。
崔立紅家的情況她就不是很了解。
楊麗娜瞅瞅左右,手伸到桌子上又猶豫著放下,再伸出來又放下。
她這猶猶豫豫的讓林彤很是奇怪。
“楊麗娜,你知道崔立紅為什么沒來上學?”
楊麗娜搖搖頭,“我早上看到她了,就在校外,她沒說不上學啊,就說一會進來。”
可這都上課了也沒有進來上課啊!
林彤怕孩子出事,囑咐大家讀課文,問了楊麗娜在哪看到的人,就一路找了出去。
崔立紅就在大門外不遠處的一棵大楊樹下。
她低著頭,腳尖無意識的踢著大樹,身上穿著一件破舊的灰褂子,嘴里不知道在嘟呶什么。
“崔立紅,你怎么不進去上課啊?”林彤才覺得,知心姐姐真的不好當,她都有些后悔來當這個老師了。
這哪是當老師啊,連保姆,知心姐姐都得當。
太累人!
崔立紅咬著唇,有些委屈的道:“老師,我爸說不讓我念書了。”
林彤真想撫額,這特么就是看不得她好是吧!
這真是摁下葫蘆起了瓢。
“為什么啊?你成績還不錯,上初中肯定是沒問題的。你爸怎么突然不讓你上學了?”林彤問:“那你媽媽呢?她怎么說?”
崔立紅道:“我媽媽也說不上我念了。還說念多了也沒用…”
林彤心想,這又得去家訪了。
“你先跟老師去上課吧!今天放了學老師去和你父母好好談談好不好?”林彤看著她背上的書包,就知道她也是不甘心綴學的孩子。
崔立紅想了想,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林彤不解的看著她。
崔立紅遲疑了一下,“我不能進去,我爸說只要我聽話他就讓我來上學。我要是不聽他的偷著來上學,他肯定以后就不讓我上學了。”
林彤很是不理解這當家長的思維,怎么能拿聽話不聽話來威脅孩子不讓上學呢!
她剛要說話,崔立紅一只手伸到脖領子那撓了撓,這一碰,衣服領子往外翻著,露出鎖骨上片片的紅點。
林彤經歷過這種事,徐振華也曾在她身上種下這種草莓。
她眨眨眼,心想自己也太齷齪了,這還是個孩子,怎么能往那上面想?
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嘴,“你脖子上被什么咬了?怎么一塊塊的紅?”
她其實想說的是被蚊子咬了。
崔立紅聽了不在意的整理了衣領,低聲嘟呶了一句。
林彤沒聽清,下意識的問了一句:“什么咬的?”
“我爸唄!他真煩人,我都說了不讓他咬他非咬!”崔立紅煩臊的道:“我爸說,只要我好好伺候他,他就讓我上學!可今早上就又變卦了,說我姐上班了,家里沒有人干活,不想讓我上學了。”
什么意思?
怎么伺候他?
難道讓女兒當牛做馬的照顧他不成?
林彤一時沒明白她的意思。
崔立紅見林老師瞪大了眼睛不解的看著她,覺得老師可真笨,她手劃著道:“就是這樣,讓我這樣摸他那兒,”說著嘴一撇,很生氣的道:“可丑了非得讓我看。”
說著扭捏了一下道:“他還摸我,林老師,你怎么了?他不讓我跟別人說,你可別說是我說的,要不他該不讓我上學了。”
林彤腦袋里哄的一聲,血液直往上涌!
看著眼前這幼稚的還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林彤氣的直哆嗦:怎么會有,怎么可能,有這樣的父親?
他怎么下得去手?
“崔立紅,你爸爸是親的嗎?”林彤意識到自己語氣中夾雜的怒氣,讓崔立紅有些害怕,她放柔了聲音問:“他那樣對你有多久了?我是說,他這樣的…摸你或是讓你…摸他?”
崔立紅道:“我三歲的時候我爸就死了。他是我后爸,不過,他對我很好,比對他親生女兒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