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陡峭的峭壁,別說是對大明的這些將士,便是對生長在這里的山民來說,也是不可攀爬的峭壁。但是對于這一百多個精挑細選的江湖人來說,卻不算什么。
羅信有錢,非常有錢。
他有車馬行,有鏢局,而且還參與了南方市舶司和北方互市,可以說是日進斗金。
只要有錢,最起碼在江湖上,幾乎是無往不利。
江湖!
就是一個名利場!
王翠翹大把錢撒出去,幾乎便一網打盡了所有的江湖高手,又從這些江湖高手中精挑細選出一百多人,可以想象,這些江湖人的一身本領。
所以,針對別人來說是天塹的峭壁,對于他們來說,雖然不至于是如履平地,卻也沒有多大的難度。
此時王將軍和李將軍已經各自帶著軍隊,悄悄地埋伏在了距離山谷口一百多米之外。羅信帶著眾將站在后軍,月色之下,望向對面的山谷口。
何心隱輕輕嘆息了一聲道:“歷朝歷代,山民都是朝廷最為頭疼的。山勢復雜,河谷盆地,懸崖絕壑,羊腸小道,密林茂盛,不僅是行走艱難,更容易令人迷失在無盡的老林之中。”
“是啊!”云知秋手放在懸在腰間的劍柄上,感慨道:“只要朝廷軍隊一到,他們就退進老林,來無影無蹤。不器,你究竟有何計謀?”
羅信抬頭望著峭壁之上,低聲道:“快了!”
午夜!
一彎新月高掛天際。
山谷兩旁的峭壁山脊上,此時一百多個人都已經攀爬其上,每一條山脊上,有著六十幾個人。這一百多人此時正沿著山脊一線排開,每個人的后背背著兩個竹筒,一百多個都趴在山脊之上,一個人取出了一個火折子,拔開了蓋子,火苗升騰,那人將火折子舉在了空中,畫了三個圈子,從對面的山脊上,也出現了一點火光,在夜空中畫了三個圈子。
羅信微微瞇起眼睛,看到了山脊之上的火光,低聲向著身旁的傳令官道:
“傳令,讓王將軍和李將軍準備戰斗。”
“是!”傳令官貓著腰,悄然離去。
何心隱等人并沒有注意到山脊之上的火光,聽到羅信如此命令,一個個不由心中奇怪,但是也不好問,便一個個都睜大了眼睛,向著山谷口望去。但是他們卻沒有注意到山脊之上。
山脊之上。
畫了三個圈的火折子消失了,山脊上的每個人都從背后取下來一個竹筒,那竹筒內裝的都是桐油,外面有著粗大的引線,用火折子點燃,立刻便燃燒起來,如同一個個火把。
“嗖嗖嗖…”
一百多個裝滿桐油的竹筒向著山谷內扔了下去,那竹筒還在空中下落,那一百多人,便已經取下來第二個竹筒,點燃,向著山谷內扔了下去。
山谷內。
能戰的三千多人,就守在了山谷口,他們席地而睡,隨時準備戰斗,只有十幾個人,背對著谷內,睜大眼睛面對著山谷外,張望著。
“嗯?”
雖然他們的背對著谷內,但是卻感覺到天空似乎亮了一些,不由抬頭,然后又回頭…
“那是什么?”
“星星掉下來了?”
在他們的視野中,便見到無數的光亮,宛如星辰一般地從空中降落。
“砰砰砰…”
那光亮從高高的懸崖上摔落在地上,掉在山谷內四面八方,倒數都是。
有的掉在田地的莊家里,有的掉在木屋的房蓋蓋上,有的掉在樹林里…
竹筒摔碎,桐油灑落出來,向著四周蔓延。
“轟…”
火起…
漫天大火,那山谷內瞬間便成為了一片火海,山谷內,天干物燥,到處都是可燃之物,只是片刻之間,火海就連成了一片。
無數的人從木屋中沖出來,但是又進入另一片火海,最重要的是,整個山谷內,濃煙一片,讓人窒息。甚至已經辨不清方向。
“著…著火了?”
山谷外的大兵透過五米寬的山谷口,已經能夠看到山谷內的火光,甚至能夠感覺到從山谷口內撲出來的熱浪。
王將軍猛然打了一個激靈,連忙喝道:“弓箭手準備,絕對不能夠讓一個反賊漏網,給死去的兄弟們報仇的時候到了。”
每一個士兵都彎弓搭箭,臉上現出猙獰的仇恨。他們的兄弟朋友,在之前永久地留在了老林之中,這個仇恨壓抑在他們的心中太久了。
慘叫聲從山谷內不斷地傳出來,一個個黑影狼狽地從山谷口內奔跑出來,手中沒有兵器,也沒有章法,完全是亡命。
“放!”王將軍大喝了一聲。
“嗖…”
萬支箭矢向著不到五米寬的山谷口射去,如同由箭矢構筑而成的墻,向著山谷口封堵而去。
“啊…”
無數的慘叫聲響起,那些反賊瞬間被射成了刺猬,但是依舊有反賊不斷地從山谷口內沖出來,然后被箭矢射殺,撲倒在地上。
這種情況持續了大約三刻鐘的時間,便再也沒有人從山谷內跑出來,山谷內的大火依舊在燃燒,熱浪從山谷口內撲了出來,夾雜著烤肉的味道。
“回吧!”
羅信淡淡地說道,轉身向著中軍走去。何心隱,云知秋,陶興彥和眾將默默地跟在了羅信的身后。他們雖然不知道山谷內為什么會突然起了大火,但是卻知道這一定和羅信有關。
回到了中軍,羅信擺擺手道:“都去休息吧,天明還要行軍。”
“是!”
眾將紛紛散去,何心隱,云知秋和陶興彥卻沒有離開。何心隱張了張嘴巴,最終還是沒有說什么,從羅信告訴他,要屠殺十八寨開始,他就知道自己會看到這一幕,只不過反賊死的方式不同罷了。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云知秋臉色有些蒼白,但是很明顯年輕的時候,就仗劍走天涯的他,心要比普通人硬了很多,最終也沒有說什么。但是陶興彥卻是不同,他沒有何心隱和云知秋的精力,所以開口道:
“不器,這…是不是…有些太殘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