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李澤緊皺眉頭的看著紀思博,“你說西涼可能會襲邊?”
紀思博神色鄭重的點頭,“不錯,殿下,今歲寒冬異常寒冷,不可不防。”
李澤眉心擰成一個井字,來回的踱步,“因為異常寒冷,你就讓本宮與父皇提要增派將士去北疆,實在太過兒戲了,不可不可。”
調動兵力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因為寒冷而增派兵源,在李澤看來是個愚蠢的決定。
他如果跟父皇提出這件事,萬一西涼沒侵邊,那在父皇、在朝臣心中豈不是一個危言聳聽之人?
再說了,他如今正跟大哥、三哥斗得厲害,不是想收手就收手的,他想收手,大哥和三哥只當他怕了,肯定會聯手乘勝追擊他,到時候他可能真的一敗涂地了。
“可是殿下,今歲真的不同以往,您看外頭的雪,一直沒停過......”紀思博試圖再勸,被李澤擺手阻止了余下的話。
“思博,我理解你憂慮的心思,但我覺得你未免有點杞人憂天了。我大齊地大物博,兵力渾厚,西涼二十余年都不敢與我大齊作對,他怎么會有膽子侵邊?
你不要聽風就是雨,看著下大雪了就胡思亂想。這雪每年都這樣下的,又不是今年才下雪,往年也不見下雪了西涼就犯境。你啊,放寬心,聽說兵部都放了你們的假,快過年了,好好在家歇息,過個好年。”
李澤神色無奈的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言辭之中帶出了送客的意思。
紀思博心底微嘆了一聲,朝李澤拱手作揖行禮,“殿下,思博家中還有事,先行告辭了。”
等走出四皇子府,紀思博坐在馬車里,看著沿街鋪滿了一地的雪,再看街上行人稀少,低喃道:“殿下,真的不同尋常啊,姑姑說得沒錯,雪不僅沒停,反而越來越大了......”
等他回到家就徑直去找紀伏壽,紀伏壽看他進門肩頭上都帶了一層薄薄的雪花,嗔道:“怎么不撐傘?雪化在大氅上,會浸濕大氅的,這種天氣可不好干。”
紀思博將大氅脫下,在門外抖了抖,將雪抖掉,才走進來。
紀伏壽端詳他的神色,彎了彎唇,“怎么這個樣子,你不是去找四皇子了嗎?看你這樣,四皇子沒聽你的提議?”
紀思博搖搖頭,將四皇子的話復述出來,末了道,“他覺得我杞人憂天,也覺得這件事很荒謬,并不認可我的提議。”
紀伏壽并無意外,神色依然淡淡的,紀思博怔住,“姑姑你早就猜到這種結果?”
紀伏壽“嗯”了一聲,“無緣無故的,單憑天氣寒冷就猜測西涼犯境,誰都不會信。”
紀思博更是不解,“那您讓我去跟四皇子說?”
紀伏壽好笑的看著他,“提一句這件事,你又不會掉一塊肉,即便最后西涼不會犯境,那也是你憂心北疆之故,難道擔憂邊疆之事還錯了不成?”
紀思博默了默,半響后啞著聲音問道:“那若是最后西涼犯境了呢?”
紀伏壽的語氣很平靜,“倘若西涼真的犯境,那就要看邊疆守軍能不能守住。守不住,西涼人就一路南下,掠奪夠了食物就會離開。
到那時會有多少百姓死于馬蹄之下,誰會顧得上呢?若是大齊的軍隊壓根就抵抗不住西涼鐵騎,西涼人可能還會直取京城,到那時,這片天地就換一個主人了。”
紀思博艱澀的扯了扯嘴角,“姑姑怎么說得那樣嚴重,大齊還有百萬軍隊呢,二百余年西涼人都沒法占領大齊一城一鎮,這一次西涼人想要直取京城,沒那么簡單。”
紀伏壽陷入了恍惚之中,二百年前中原混亂的場景又在她腦海中浮現,那時候真的是人命如草芥,多的是人賣女兒,但更多的是男兒投身各個諸侯麾下,只為了能在亂世中能有口飽飯吃,能有瓦片遮頭。
當時紀家軍隊從不缺人,有錢有糧,就算主帥是女子,也沒有人會在意。能吃飽飯,誰會管主帥是男是女,他們只會在意主帥能不能帶領他們打勝仗,掠奪物資,侵占地盤。
聽到紀思博的話,紀伏壽從回憶中醒過神,看著少年堅毅的臉龐,笑容清淺,“是,這種事頂好還是不要再發生了。”
紀思博這才長吁了一口氣,剛才姑姑的語氣真嚇人,他無法想象西涼人成為這片土地主人的場景,想起西涼人葷素不忌,女人都能送給不認識的人暖床,這種陋習真可怕,簡直是混淆了家族血脈。
“姑姑,既然四皇子不應這事,那我們怎么辦?”紀思博沉聲問道。
紀伏壽瞥他一眼,語氣淡然,“天塌下來了,還有高個子的人頂著,你又不是皇帝老兒,別再揪著這事不放了,興許是姑姑猜測錯了呢?練武,練戰陣,不要疏于武藝,就是你要做的事。”
紀思博乖乖應了一聲,回頭果然帶著紀同等人練戰陣,練武藝,并不管斗得越來越厲害的朝堂。
雪總是一下就好幾天,越下越厚,如果不能及時清理屋頂上的積雪,屋頂就會承受不住而塌陷。
京城有好幾戶百姓因為夜里屋頂塌陷,壓斷了橫梁而生生被砸死,事情傳開之后,齊成帝才派人在雪天清理屋頂積雪。
時間一點又一點的過去,到了臘月初,除了積雪壓塌屋頂之外,并無其他事發生。
就在四皇子心底嗤笑紀思博危言聳聽之時,一道八百里加急從北疆送至齊成帝御案之上。
當天夜里,宮里的小黃門就敲開了重臣們的府邸,帶來了齊成帝宣召他們入宮商討要事的口諭。
第二天中午,紀伏壽就從楚靈均處得到了消息:西涼二十萬大軍犯境,邊境定襄城守軍抵擋不住,退守馬邑城。守將八百里加急京城,請求增派援兵。
紀思博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瞪大了眼,“那定襄城的百姓呢?”
紀伏壽看到的與他不同,神色異常凝重,“馬邑城再退,就是雁門關了,若是雁門關失守,大齊第一道屏障就破了,中原就暴露在西涼人的馬蹄之下,若是連第二道屏障函谷關也被破,京城怕是要南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