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思博怔住,緊接著神色堅定至極,“不怕,我又不是沒殺過西涼人。”
紀伏壽欣慰異常,看著已經長得比她還高半個頭的少年,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段時日不可因天氣寒冷便懈怠,要繼續勤快練武。而且也要跟紀城他們一同操練戰陣,他們會是你在戰場上最信任的人。”
紀思博點頭應諾,末了遲疑的問道:“姑姑,西涼人真的會襲邊嗎?”
紀伏壽用小刀切開一塊兔肉,淡淡的說道:“這四五年西涼人都小打小鬧,只派了小股的騎兵襲擊邊境,那是因為西涼人不缺食物。
今歲不同,京城這里十一月都比往年寒冷,怕是邊境那邊十月就開始冷了。異常寒冷的天氣,西涼人又是住的氈房,吃得就比平日里的多,他們的食物支撐不過這個寒冬。
沒東西吃了,就要從大齊這邊搶了。若是今歲寒冬越發寒冷,西涼可能會在年底之前侵邊。”
沒食物吃,就要餓死。侵邊,可能會死。既然如此,不若侵邊,興許還能搶到食物,甚至還不用死呢?
紀伏壽比照過這些年邊境的戰役,二十年前,只有英國公作為主帥領兵作戰的那一役,將西涼人打得聞英國公名諱便遠遠避之,不敢與其爭鋒。
可惜當時齊成帝剛登基,生怕英國公功高震主,打贏了西涼之后就立即下了圣旨讓英國公回京,此后再未讓英國公執掌統帥一職。
西涼人被英國公打傷了,休養生息了將近十幾年,前幾年又開始小股擾民,紀伏壽敏銳的察覺出,這是西涼的試探。
試探邊境的布防,也試探邊境軍士的戰力。
她想,西涼人試探出來的結果對他們來說,應該是喜人的。
她沒法忘記,當初只是花了一千兩銀子,就跟邊境的守將買了偷偷出邊境與西涼人交易的資格。
她能用一千兩銀子出邊境與西涼私貿,那其他商人呢?
西涼人又從這些商人手上得到多少茶葉、私鹽、糧食甚至武器?
紀伏壽的目光漸漸變得越發深邃,“思博,如果西涼人真的襲邊,大齊很有可能會大敗。”
紀思博手上動作一頓,“大齊有龍武軍、燕山軍、武驤軍、虎賁軍、驍騎軍、騰驤軍,怎么可能會被西涼打敗?”
紀伏壽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喝了一口茶,身子往后一仰,靠著枕靠,撐著下頜,眼瞼微斂,
“武驤軍鎮守南疆,不敢輕易離開。聽說武驤軍的主帥是個女將,真想見見她,這還是我們大齊朝第一位女將呢。”
以前紀思博混日子,對這些事從不清楚,等他從軍之后,就自發開始了解大齊朝的武將,其中有一個人,連他都覺得驚異的。
蕭凡松,年僅十六歲,已經承繼父任,接過武驤軍統帥一職,為大齊鎮守南疆,到如今執掌武驤軍已逾兩年。
可這個名字如若不清楚內情之人,定以為是公子哥兒,但其實是一位待字閨中的姑娘家。
這位姑娘家脫掉了華服,換上了紅妝,拿起了長槍,繼承了父親的遺志,看守著大齊南邊的門戶,沒有讓南越人越池半步。
紀思博當初第一次聽聞這個名字的時候,浮現在腦海中的頭一個想法是:不知道這位女將與姑姑比起來,武藝如何、軍事謀略如何。
既然這位姑娘能做女將,他姑姑更有資格做,可惜他也知道蕭凡松能做女將,是時勢所致,姑姑想憑己身的才華當女將,想來是沒有什么機會了。
今日的紀思博還不知道,日后自己將與這位女將有千絲萬縷的牽扯。
地龍燒得屋子里暖洋洋的,紀伏壽掩著嘴打了一個哈欠,繼續道:“燕山軍跟著英國公征戰過西涼,二十年來,看似英國公閑賦在家,但燕山軍的兵士將領依然只認英國公一人。
但圣上怕燕山軍長期鎮守北疆之后會壯大實力,早已將其調至西南,說是防止附國入侵。但附國人口稀少,多有耕地,自給自足,安隅一地,只怕大齊侵略他們,從不敢越過半步邊境。
如此,燕山軍多年未與西涼征戰過,不知是否還有以前的血性與戰力。
龍武軍曾經的統帥是魯國公,即便魯國公現在不任統帥一職,龍武軍的將領也多是他曾經的麾下。但龍武軍打過高麗,打過羯,就是沒有打過西涼,不知其實力如何。
虎賁軍則是多方勢力參合其中,其中就有四皇子妃的父親平津侯,還有好些公侯。虎賁軍說白了,其實就是這些公候子弟鍍金之地,倒是委屈‘虎賁’這個名號了。
驍騎軍只有三萬騎兵,又被齊成帝捏得緊,生怕驍騎軍有所損失,不敢輕易放他們去西北戰場與西涼人對戰。好好一頭狼,被養成了一群羊。可惜了。
騰驤軍如今駐守在北疆,將領是三皇子外祖宣平侯一系的人,你也看到了,我們輕易就用一千兩買通了將領,你能指望騰驤軍的軍紀?
一軍軍紀不嚴,將士們又能厲害到哪里去?細數下來,大齊的軍隊似乎都沒有能與西涼相爭的。”
紀思博覺得姑姑未免有點太過看輕大齊的軍隊,大齊各軍加起來,人數有百萬,一軍打不過,還不能幾軍加起來?
西涼有什么可怕的?當初追殺他們的西涼人,還不是反被他們全滅了?
紀伏壽眼皮一撩就看出紀思博想的是什么,心下無奈搖頭,這孩子是沒見識過大群騎兵奔襲的可怕場面,說是天崩地裂般的攻勢都不為過。
也罷,反正日后總有機會上戰場的。
“三位皇子只顧著爭斗,當今只顧著漁翁得利,卻不警惕一下北疆那邊的情況。思博,明兒你就遞帖子給四皇子,將此事提醒他一下,若是他能暫時冷靜停下爭斗,關注一下民生及北疆,總好過等事情來不及之后手忙腳亂得好。”
紀思博頷首應諾,“姑姑放心,明兒我就去跟四皇子提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