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朝堂動蕩,除了中立的,其他三系的官員,隱隱有一種劍拔弩張的對峙。
二皇子李固最近越發低調,在朝堂上,從不跟別的朝臣說話,下了朝就回府,既不去宴會,府里也沒有接待別的客人。
只有他自己知道心中有多忐忑。如果說一開始還沒察覺到危險,在兄弟接二連三的出事,只有自己安然無恙之后,他就有一種坐立不安之感。
他生怕會被李陽等人記恨,他無權無勢,無法與大哥他們爭斗。特別是自家皇妃懷了身孕,如果大哥他們暗地里動手,他真的很怕會連累到妻兒。
擔憂了好幾天,李固甚至寢食難安,就在這時候,四皇子率先開始了動作。
然后如同水濺入了油鍋,炸起了無數的浪花。
李固就看著一個又一個官員被擼了下來,然后又一個個新的官員填補了空缺。
震蕩之大,讓他目瞪口呆。
但他名下沒有朝臣追隨,因此不是很擔心。
等李陽、李崇、李澤開始混戰的時候,才發現李固真的是孤家寡人!
除了岳父鴻臚寺少卿之外,居然沒有一個朝臣能與他牽扯上的。
要找鴻臚寺的痛腳,還真的很難找到,誰讓鴻臚寺平日里就是個養閑人的地方?
然而混戰越來越大,李陽三個已經顧不得李固了。
齊成帝一開始沒有阻止,心娘的口供提醒了他,他的兒子們都長大了,開始覬覦他的龍椅,又因為兒子們娶的皇妃家族都有權勢,逐漸形成讓他也不敢小覷的勢力。
如果三個兒子聯合在一起,足以推翻他的統治。
幸好這種擔心不會出現,齊成帝樂得作壁上觀,他也想看看兒子們到底私底下瞞著他添了多少人手勢力。
于是他就高坐龍椅上,看三個兒子互相殘殺,相互清減對方的勢力。
朝堂上擼掉一個官員,齊成帝就會安插自己人補空缺。
有時候齊成帝也安插不了,會被魯國公、宣平侯等人搶先一步,誰讓他們提議的人選都比他的人選更合適?
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太和殿站著的朝臣,就換了五分之一的面孔。
齊成帝盤算著忠于自己的朝臣,心底相當滿意,這一次唯一的勝利者只有他,起碼他的勢力大增。
“烏煙瘴氣。”
這是紀伏壽對現時朝堂的評價。
玉甌居里已經燒起了地龍,十一月初,天上已經下起了雪花,紀伏壽穿著棉襖,喝著周氏讓人燉的藥膳。
紀思博特意拿了一個炭盆,里頭燒了幾根柴禾,手里烤著一只兔子,左手一邊翻滾著,右手利索的撒上調味料。
待兔子烤熟之后,他放在碟子上,遞給紀伏壽,又拿起另一只兔子,繼續烤著。
“最近那些公子哥兒都沒怎么出來喝花酒了。”紀思博聳了聳肩。
“當然不敢出來喝花酒,不然又要被御史參一本門風不正、教子不嚴,又得被摘了官帽子。”紀伏壽慢斯條理吃了一口兔肉,緩緩說道。
紀思博咋舌,“最近御史臺的人走路都帶著風,栽在他們手里的朝臣,得有十一二個了吧?”
紀伏壽唇角挑起一抹譏諷的笑容,“這種時候,御史臺就是大人物手里的刀,指哪兒,砍哪兒。大皇子等人為了奪嫡,紅了眼也就罷了,沒想到我們這位當今,居然也只顧著排除異己、安插人手,渾然不顧天大的危險正在來臨。”
紀思博怔住,手上的動作一頓,不解的看向紀伏壽,“姑姑,什么天大的危險?”
紀伏壽抬頭看向窗外,雪花正洋洋灑灑落下,“天下雪了。”
紀思博更加不解,跟著同樣也看了一眼外頭的天色,“寒冬臘月,下雪有什么奇怪?京城每年都要下雪的。”
紀伏壽緩緩搖頭,“可這才十一月初,往年都是十二月才下雪的。你練了武,不覺得這種天氣有多冷,可你有沒有留意過家里的仆從,他們已經穿上了厚厚的棉襖。
除此之外,你再看屋頂,已經壓了一層薄薄的積雪,若是這雪再下一晚上,積雪會越來越厚。倘若到明天還不停雪,咱們家屋子還能沒事,那些百姓家的屋子,又會有多少人塌了屋頂?”
紀思博心頭一凜,這才注意到雪花很大,下得又密,地上都鋪滿了一層雪花。
姑姑沒說起這事,他還沒留意,如今一看果真如此。
他神色開始凝重起來,“工部管理修繕等工程,既然工部有銀子,應該會派人去修繕百姓的屋頂吧?”
紀伏壽“呵”的笑了一聲,“三皇子如今哪有空閑管這種事,正忙著爭斗呢。”
“姑姑就沒讓靈均大哥跟三皇子提一提這事?”紀伏壽沒有瞞著紀思博,他也知道楚靈均與姑姑之間的合作關系,更知道楚靈均算作是三皇子的人,只是楚靈均與他們紀家之間的來往非常隱秘,在外碰著了,也只有點頭之交。
“三皇子主理工部,工部如今有銀子又有政務,多的是人盯著工部的位置,擼了工部一個朝臣,安插自己人進去,三皇子就不能再對工部如臂指使。
這會兒別說什么讓楚靈均向三皇子提修繕屋頂一事了,他若是不謹言慎行,怕是也會被人頂替了位置。他只是一個小小的五品官,左右不了這種事,與其讓一些別有用心之人占了位置,不若先保住官帽,等真的需要工部之時,他也好出一分力。”
紀伏壽緩緩搖頭,臉上帶了一抹無可奈何,這種時候位卑之人,只能祈求戰火沒有蔓延到他們身上,哪里還敢多言呢。
位卑而言高,罪也。
“雪壓塌了屋頂還是小事,姑姑擔心的并不是這個。”紀伏壽從唇邊溢出一聲嘆息,“今年寒冬來得異常早,也比往年冷了許多,西北那位鄰居,恐怕很難撐得過這個寒冬了。”
她轉頭看向紀思博,神色漸顯鄭重,“思博,若是姑姑猜得沒錯,你可能很快就要上西北戰場了,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