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犧牲和蛻變
巫鐵下降了數萬里，終于來到了天道窟。
一如他所想。
一如他在寶鏡投影中所見。
這里有一座座巨大的神陣，猶如無比精密的齒輪嵌套在虛空中，無數座神陣緩緩旋轉，相互間激蕩出刺目的火光和雷霆，擁有恐怖的凈化和過濾的力量。
每一座神陣中，都鑲嵌著一枚巨大的寶物碎片。
已經看不出這些寶貝的本體是何等模樣，所有的碎片色澤不同，材質不一，散發出各色神異的靈光，不斷釋放出一波波恐怖的氣息。
天道窟正中位置，地面上鑲嵌著一塊寒玉蒲團，直徑三尺、極其堅硬的寒冰蒲團上，悍然有一個數寸深的痕跡。看那形態，分明是無數年來無數人在上面盤坐過，硬生生將蒲團磨成了這般模樣。
蒲團上同樣有神陣加持，加之其本身堅硬異常，要多少歲月、多少人臀的摩擦，才會弄出這么幾寸深的印痕來？
“底蘊啊！”巫鐵深深的看了那蒲團上的痕跡一眼。
到底有多少人族的天才，在這里修煉過？哪怕是百萬年一次機會，太古神戰距離現在，已經過去了多少年？一量劫、兩量劫、三量劫的歲月，還是…更久？
羲谷，又囤積了多少尊級的老怪物？
一縷縷極其精純，只有極其微小異類大道雜質的道韻從一座座神陣中噴薄而出。
天道窟內，壓力極大，重力極大，溫度極高，空氣幾乎凝成了實質，恐怖的高溫高壓高重力，以及一波波不斷襲來的道韻壓力，尋常人到了這里，絕對直接汽化，一絲渣滓都不會剩下。
唯有那寒玉蒲團，是唯一的安全點。
濃郁至極的純凈道韻，經過寒玉蒲團的轉化，會溫柔、溫順的注入人體，幫助人全方面的提升，肉體、神魂、氣血、壽命、修為…直到凝聚道印。
這里是安全的，可能是整個姆大陸唯一的安全點。
在這里，不會有異類大道的侵襲和禁錮，這里可以，安全而自在的突破尊級瓶頸！
巫鐵的臉突然劇烈的抽搐了一下。
之前的羲無遺那老家伙，他的話里打了埋伏——天道窟，百萬年才有一次機緣，讓一名精挑細選的人族天才凝聚道印，成就尊級。
但是，在這百萬年一次的機緣之外，天道窟是如此的安全，人族天才們，完全可以自由自在的，不受禁錮和約束的突破為神明境。
是的…在姆大陸的天道法則發生巨變之前，在所有的人族都可以安全的，沒有絲毫神劫的前提下成就神明境之前，羲谷這里，擁有一個絕對安全的據點，可以讓人毫無后顧之憂的突破瓶頸。
從胎藏境突破成為神明境，根本不需要耗費這里的天道道韻！
巫鐵咬著牙，難怪剛才一路行來，羲谷內所有的甲士，盡是境界高深的神明境高手。
在別的人族國朝，諸如燧朝都還要借助薪火相傳大陣，耗費巨量資源，在大陣的庇護下，還有大概率被神劫抹殺的情況下，燧朝的精英們冒著巨大風險、巨大消耗，突破神明境。
甚至在巫鐵出身的三國之地，為了突破神明境，需要在三國戰場血祭數以千萬計的精銳戰士，最終不過得到寥寥幾塊天神令！
而羲谷。
自詡為人族正統，掌握了人族最強武力的羲谷，他們有天道窟，他們可以毫無風險的，讓人族的精英突破成為神明境！
巫鐵感受了一下天道窟內的環境。
沒錯，這里完全可以讓胎藏境的人族修士，毫無風險、不受外界感知的突破神明境！
看看這里一座座神陣中鑲嵌的至寶碎片，看看布置這些懸空漂浮的巨大神陣所需要的巨量資源。至寶碎片是人族先祖遺留，而這些巨量的布陣資源，還有這些神陣巨大的消耗，巫鐵不相信是羲谷的老家伙們自己下礦井挖礦得來。
羲谷，一定是享受著整個人族的供養。
而他們，并沒有將他們手中掌握的珍貴資源，分潤給整個人族。
“人族，正統呵！”巫鐵‘呵呵呵’的笑了起來，冷厲的笑聲震得整個天道窟都在微微搖晃。
“昊天鏡，來！”巫鐵大吼了一聲，手中寶鏡猛地閃過一抹璀璨的神光。
頭頂上，一座位于核心位置的神陣中，一塊巨大的，足足有數千丈大小的寶鏡殘片劇烈的晃動了一下。神陣中一道道奪目的大道鎖鏈劇烈震蕩，寶鏡殘片緩緩的向巫鐵落下，大道鎖鏈被緩緩拉長，然后噴出刺目的火光，最終伴隨著轟然巨響被徹底拉斷。
巨大的殘片落向了巫鐵手中六尺直徑的寶鏡，殘片一點點縮小，最后悄然無聲的融入了寶鏡中。
巫鐵身后，功德金餅中滾滾金光不斷融入手中寶鏡。
殘片和寶鏡在急速融合，寶鏡的氣息在急速提升，古老、洪荒、威嚴、至高無上，他正在快速的恢復他應有的巔峰威能。
巫鐵不間斷的為寶鏡提供龐大的功德之力，目光則是在無數座神陣的核心部位掃過。
在巫鐵身邊不斷盤旋飛舞的黑劍突然震蕩轟鳴，發出尖銳的劍鳴聲。遠遠近近，數百座殺氣騰騰的神陣劇烈震蕩，無數條大道鎖鏈被拉扯得不斷轟鳴碎裂。
這些神陣中，一塊塊大有人的面龐大小，小不過拇指大小的金屬碎片劇烈震蕩著，放出了讓巫鐵都感到毛骨悚然的恐怖殺意。
凝成實質的恐怖殺意籠罩了巫鐵全身，誅殺、屠戮、禁錮、滅絕。
黑色、血色、混沌色、慘白色，四色劍光沖天而起。巫鐵手中黑劍迫不及待的向前狠狠一掃，黑色劍芒席卷虛空，將數百座神陣劈得稀爛。
數百道四色劍光凌空盤旋飛繞，迅速向巫鐵身邊的黑劍匯聚了過來。
一塊塊碎片自行拼湊在一起，伴隨著刺耳的‘鏗鏘’劍鳴聲，四柄長劍懸浮在了巫鐵面前，不斷散發出讓巫鐵窒息、顫抖，渾身每一個細胞都好似被凌遲碎剮一般感到劇痛的恐怖劍意和煞氣。
以巫鐵如今的修為，這些殘破的碎片初步組成的劍形，直接讓巫鐵身軀上浮現了一條條深深的劍痕。
甚至巫鐵堅固異常，比血肉堅固百倍的混沌骨骼，也都被震出了一絲絲極細的劍痕。
巫鐵深深的呼吸著，每一次呼吸，進入體內的空氣都猶如刀劍一樣切割著身軀，帶給巫鐵莫大的痛苦。他凝視著眼前懸浮著的四柄劍形，右手握住了自己黑劍的劍柄。
“爾等殺意滔天，恐怕這才是羲谷都不愿意將你們重新鍛造成劍的最大原因。”巫鐵沉聲道：“我不是你們的主人，但是…”
四道無比清晰的意志轟入了巫鐵的腦海，巫鐵宛如皓月一樣懸浮在腦海中的先天靈光驟然一顫，差點被四道劍意轟成了粉碎。
巫鐵一口老血噴出老遠，身體一晃，狼狽無比的坐在了地上。
他聽到了四個鏗鏘有力的聲音傳來：“灌輸功德，助我等兄弟復生，認你為主，為你殺敵！”
然后，是四聲近乎歇斯底里的劍鳴聲響徹巫鐵腦海。
巫鐵的先天靈光劇烈的震蕩著，一時間他就只能聽到一波波歇斯底里的‘殺敵’怒吼。
這些殺戮圣兵，他們毫不在意他們的主人是誰。巫鐵手中的黑劍，也不過是他們當中某一柄圣兵的一小片殘片鑄造而成，通過這一小片殘片，他們知道巫鐵是他們敵人的敵人，這就足夠了！
只要巫鐵愿意駕馭他們去殺敵，他們才不在乎自己的主人是誰。
敵人在哪里？
殺光那些敵人！
如此，足夠了！
“好，你們認我為主，我帶你們殺敵。”巫鐵的先天靈光在一陣陣的劍鳴聲中不斷的震蕩著，他的先天靈光原本是一團明澈的光芒，此刻在無數劍鳴聲的淬煉下，隱隱有凝成實質的征兆！
巫鐵手中黑劍自行崩解，一塊小小的殘片飛出，融入了懸浮在巫鐵面前的黑色劍形中。
巫鐵深吸一口氣，將自己龐大的功德之力注入了四柄兇兵中。
四柄兇兵同時發出了酣暢淋漓的劍鳴聲，然后他們的劍鳴聲更是響徹整個天道窟，他們的意志傳輸給了所有被神陣禁錮著的至寶碎片。
“諸位老友…我兄弟四人身軀不全，我們能感應到，我們兄弟四人的身軀，大半徹底灰飛煙滅，徹底消泯，再也無法找回。”
“諸位老友當知，我兄弟四人聯手，殺力冠絕三界，世間無人可比。”
“爾等殺伐之力不夠，好些老友的身軀也殘破不堪，是再也難以修復了…所以，還請諸位老友，將爾等殘軀獻出，融入我兄弟四個體內。”
“如此，我兄弟四人能更盛往日巔峰…吾等當攜帶爾等意志，屠光吾等老主人的血仇大敵！”
“諸位老友，可應允否？”
“不應允，也沒關系，我們來強的就是！”
殺意盈天，粗暴直接，四柄絕世兇器得到巫鐵功德之力灌輸，自身在急速愈合的同時，就迫不及待的向懸浮在天道窟上空的無數殘片發出了最兇殘的通牒和威脅！
無數座神陣劇烈的震蕩著，幾塊巨大的，其造型大概來自于某些巨鐘、巨鼎的殘片掙脫了神陣的禁錮，帶著龐大的轟鳴聲，帶著無數神異的閃光，筆直的沖向了四柄兇兵。
“殺光他們！”一聲聲虛弱的咆哮在虛空中響起。
巫鐵身后，功德金餅子的消耗速度驟然加快了許多。
然后，一道道流光猶如雨點落下，無數殘片主動掙脫神陣，投向四柄兇器。
巫鐵盤坐在地上，望著那些還殘留著一絲絲意志的碎片，不由得淚如雨下。
就是這些殘片，他們都比羲無遺等羲皇一脈的長老們，可愛一百倍、一萬倍…神物有靈，而人心鬼蜮！
“記住吾等之名…后世的子孫…”
“曾經，吾等之名響徹三界…記住吾等的名字…不要讓歲月，遺忘了吾等…”
“為了這一方天地，我等老主人已經消泯，我們早就該追隨而去…今日，我們終于解脫…”
“記住，記住，記住…不要讓世人，真正將我們遺忘。”
“我們曾經守護你們由弱到強，我們曾經關注你們的繁衍生息…我們，我們的老主人們，愛你們！”
“所以，請記住我們。”
巫鐵重重點頭，低沉的嘶吼了一聲：“諾！”
天道窟在搖晃，神陣崩裂，漫天光芒如流星飛墜。一道道精純、原始、清晰的道韻不斷注入巫鐵身軀，一道道龐大精純的天地之力不斷涌入巫鐵身軀。
瘦得皮包骨，還沒完全恢復的巫鐵，此刻恢復如初，徹底達到了巔峰狀態，而且他的狀態還在不斷的向上攀升。
‘腐蝕’道印十重天，大圓滿。
‘力量’道印十重天，大圓滿。
‘變化’道印十重天，大圓滿。
‘枯萎’道印十重天，大圓滿…
巫鐵腦海中，圍繞著不斷塌縮凝變的先天靈光，三千大道、八萬四千旁門所凝的道印，一顆接一顆不斷的吞噬涌入體內的道韻和天地之力，不斷的急速提升。
巫鐵的身軀，開始發生極其神秘的變化。
他的混沌色澤的骨骼內，一道道混沌流光涌出，將他的身軀其他的肌體，不斷提升，不斷強化，不斷的變得更加神異莫測。
剛剛得到的，原始版本的《一氣化三清》大道神通化為三朵靈光繚繞的蓮花，在巫鐵身軀內飛速穿梭，縈繞盤旋，一遍遍的梳理、清理、凈化、提純巫鐵的道基。
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澈、透析的感覺，在巫鐵的肉體和先天靈光中不斷滋生。
遍體清涼，心境寧和，巫鐵下意識的露出了微笑。
他這一笑，漫天崩碎的神陣就紛紛化為一道道流光，莫名的化為一朵朵大大小小的金花繞著巫鐵盤旋飛舞。
隨后，這些羲皇一脈不知道耗費了多少年，不知道耗費了多少珍稀材料，不知道耗費多少心血布置的神陣，紛紛流入巫鐵的身軀。
巫鐵體內流蕩的混沌氣流，將這些涌入的神陣所化的流光一口吞下。
一如當初巫鐵最早得到碎骨殘片的時候，這碎骨殘片吞噬那些普通的金屬兵器一般…此刻，巫鐵的身軀吞噬的，是姆大陸孕育出來的，品級最高的先天神材。
一股宏大的氣息，在崩碎中的天道窟內孕育，生長。
上方的大殿中，鏖戰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