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雖然有九成的把握,確定安母在裝病。
但她還要做出驚慌失措的模樣。
匆匆跟愛蓮娜告了別,帶著行李,直接從威尼斯飛回了國。
飛機落了地,她也來不及回家,拎著行李箱,便叫了輛出租車,直奔安父所說的醫院。
一路行色匆匆,滿臉擔憂焦急,安妮將一個憂心母親的孝順女兒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
在走廊走得太急,她還不小心碰到了護士,她趕忙停下來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護士見她這般模樣,便有些了然。
唉,在醫院,見多了這樣的場景,她理解的笑了笑,“沒關系!”
安妮正要拖著行李箱繼續走,忽的似是想到了什么,壓低聲音問了一句,“護士,你知道十三床的患者嗎?她、她的病情嚴不嚴重?“
“十三床?心內的十三床?”
護士就是心內的護士,更巧的是,十三床也在她負責的范圍之內。
“對、對,就是心內的十三床!”安妮急切的說,“我是她女兒,一直在國外上學,忽然接到家里的電話,說我媽病了。雖然我爸在電話里說,已經住了院,病情也得到了控制,可、可我就是不放心。”
“我、我就怕老人會隱瞞病情,萬一、萬一——”
安妮嘴上說得急,表情也更加到位:關心、擔憂、急切等等情緒中,還夾雜著一絲愧疚與不安。
護士看她這幅神情,表情不禁有些怪異。
安妮看得分明,小護士眼中隱約帶著幾絲同情。
同情?
她是同情“安詩妮”被父母騙了嗎?
所以,安母是真的在裝病?
“這個…病人剛剛做了入院檢查,檢查結果還都沒有出來。出了結果,大夫看了,才能確定!”
護士說得比較官方。
“…哦,這樣啊。那謝謝您!”安妮有些失望,但還是客氣的道了歉。
跟護士點了點頭,權做道別,然后就直奔安母所住的病房。
望著她拖著行李的背影,小護士忍不住搖了搖頭。
安妮抵達醫院的時候,故意沒有跟安父聯系。
她這樣,既能表現“關心則亂”,也能看到某些真實的情況。
這不,剛走到病房門口,耳朵尖的安妮就聽到了屋里傳出來的歡聲笑語,其中還夾雜著“一二三四、二二三四”打拍子的聲音。
安妮臉上故意做出驚愕的表情,左右看了看,又仔細確認了一下病房門上標注的病床號。
1315床!
這是個三人間,里面住了三位病患。
而安母的十三床,就在其中!
所以,病床號是沒錯的,可里面傳出來的聲音,又是怎么一回事兒?
安妮的臉上寫滿了困惑,仿佛在說:這真的是醫院的病房?而不是滿是廣場舞的公園?!
走廊上路過的護士,或是病人、以及家屬等,看到安妮這幅疑惑的模樣,再想到病房里那位挺奇葩的病患,紛紛露出復雜的表情。
安妮仿佛沒有看到別人的眼光,她舉起手,想要敲門,可又有些遲疑。
最后,她輕輕轉動門把手,把門推開了。
剛推開門,屋里的聲音就似乎被猛然調高了音量,笑鬧聲、打拍子的聲音,愈發響亮。
安妮定睛一看,發現安父口中病得很重的安母,正穿著病號服,跟幾個五六十歲的老太太扭腰擺頭的跳著廣場舞。
“老孟,這可是咱們新學的動作,下個月比賽的時候,咱們就用這套新動作!”
“對,你住院也不能耽誤了練習,要不然,下個月的比賽,你就沒法參加了呢。”
“那不成,我肯定要參加。聽說這次社區比賽,連電視臺都要來錄影,我可不能錯過了!”
“你們放心,我的病——”沒啥大事兒,住院的時候,也不會耽誤了練習。
安母扭得頭上都見了汗,神情卻異常亢奮。
正說著,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門口的一個呆愣的身影,安母瞬間僵住了,后頭的話,也都被她咽了回去。
“詩、詩詩,你回來了?怎么也不跟你爸打個電話,好讓他去機場接你?”
安母經過短暫的僵硬、尷尬,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她對安妮的話里,甚至還帶著一絲埋怨。
打電話?提前告訴安父,好讓安母做好“裝病”的準備?!
安妮心里腹誹著,但原主接受了父母二十多年的嚴苛教養,性子溫和,不是個愛抬杠的人。
且,對面是她的親媽,是她必須要尊敬的長輩,她更不可能跟母親頂嘴!
“我、我擔心你,怕、怕自己回來晚了,這才拼命趕路,半點時間都不敢耽擱!”
安妮似乎還沒有回過神兒來,愣愣的看著幾個神情有些尷尬的老太太,最后將目光落在臉色紅潤的安母身上。
“媽,您、您——”到底有沒有病?如果真的病了,怎么還能跳廣場舞?!
安母被看得有些心虛,但很快,想到自己雖然騙了女兒,可出發點是好的啊。
頂多就是善意的謊言!
既然是善意的,那、那就不該被指責。
再說了,為了讓女兒回來,為了她的前程、終身幸福,她一個身強體壯的人,硬要躲在醫院裝病,也很辛苦的,好不好?!
廣場舞不能跳了,鄰居親戚還會一波又一波的來探病,弄得她很麻煩。
可她還是忍了,為啥,還不是為了閨女好!
按照這個思路一想,安母竟慢慢挺起了胸脯,剛才那點心虛,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唉,我的身體還是不成。這不,你的這幾個大姨擔心我,特意來看我,還給我演示她們新學的動作。”
安母隨口應了一句,然后輕飄飄的將這個話題糊弄過去,“我看她們跳得好,一時忘了自己的身體,就跟著扭了扭。哎喲、哎喲,你不說我還沒注意,我這心啊,怎么忽然慌得厲害?”
安母說著,又裝模作樣的捂住了胸口。
“媽?!媽,你沒事吧?”
安妮似乎被嚇了一跳,也顧不得追究親媽為什么住院還能跳廣場舞,丟下行李箱,就跑到了安母身邊,慌忙扶住了安母的胳膊。
“沒、沒事兒,就是心慌!”安母嘴里哎吆著,卻沖著幾個老太太使了個眼色。
老太太們會意,說了句,“老孟,你好好休養,等你病好了,咱們再一起跳廣場舞!”
說罷,幾人就悄悄離開了病房。
“媽,你坐好,我去叫大夫!”
安妮也沒有精力顧及那幾個溜走的老太太,扶著安母坐到了病床上,然后便急吼吼的說道。
“叫什么大夫?我這病啊,主要還是心病!”安母沒好氣的說道,本來她還不急著進入正題,但一看到女兒的那個瞬間,她就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