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這是怎么了?”
沈寧被嚇得瑟瑟發抖,差點被嘴里的糕點噎住了。
沈雄也被嚇了一跳,他看出來了,此時的“安氏”絕對是處于真正的暴怒中。
跟之前她在牛氏面前裝瘋賣傻不一樣!
他慌忙咽下嘴里的東西,伸出兩只手,一手捂在自己嘴上,另一只手捂住了姐姐的嘴。
他就怕驚懼之下,姐姐會發出聲響。
若是被“安氏”發現,他們兩姐弟就又會成為她宣泄怒氣的工具。
安妮沖進門,如同受到刺激的公牛一般,橫沖直闖的來到房子中間。
她環視了一圈,發現屋子里一個人都沒有。
順手抄起百寶閣上的一個白底藍花長頸梅瓶,用力砸向地面。
哐當!
瓷瓶在地上碎裂成渣兒,發出巨大的聲響。
門外的奴婢們聽到動靜,也不敢吱聲,遠遠的躲在角落里,連頭都不敢露出來。
床底下的沈寧更是被嚇得一個激靈,下意識扯著嗓子就要尖叫。
幸好沈雄死死捂著她的嘴,沖出口的尖叫變成了輕微的“嗚嗚”聲。
沒有聽到任何異常聲音,也沒有人從屋子里跑出來,安妮仿佛終于確定,這間屋里并沒有其他人。
而瓷瓶落地的巨大聲響,驚醒了安妮。
她呆呆的看著地上的碎瓷片,呢喃了一句,“三十兩銀子,就這么沒了?”
沈雄:…
都氣得亂砸東西了,這人居然還能為了銀子而心疼。
所以,這才是之前安氏喜歡打他們姐弟的原因之一——砸東西費錢,而打他們卻不用花錢?!
沈雄用力搖頭,拼命壓下心底這個荒唐的猜測,繼續小心翼翼的看著外面的場景。
“三十兩就三十兩,他們都這樣對我了,我、我難道還要替他們沈家省銀子?”
安妮又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剛剛冷凝的怒意,又沸騰起來。
她抄起另一只梅瓶,用力往地上一砸。
哐當!
不得不說,瓷器落地的聲音,雖然大了些,卻也真的解壓。
那種破壞東西而帶來的快感,也確實能發泄胸中的郁悶。
安妮噼里啪啦的砸了好幾件瓷器,直到地上滿都是碎瓷渣兒,再也沒有落腳的地方,她這才氣喘吁吁的停了手。
看著滿地的狼藉,安妮憤怒的情緒似乎得到了緩解。
她呆呆的立在當場,好半晌,才忽然發出一記仿佛從嗓子眼兒深處傳出來的哀嚎。
“老天爺,為什么這么對我?我、我居然沒有懷孕!”
她嗓子咕噥著,聲音有些含糊。
但沈寧姐弟就藏在羅漢床下,距離“安氏”只有幾步之遙。
沈雄又一直豎著耳朵,密切關注著“安氏”的動靜,所以還是聽到了她的這聲似有若無的哭訴。
“什么叫我太想懷孕了,所以才會出現懷孕的征兆?”
“我、我明明就是懷孕了,我不但喜歡吃酸的,還、還整天害喜…我見過嫂子懷孕,她們懷孕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
“之前的大夫也說了啊,我確實懷孕了,看懷像還是個男胎!”
“這一切,都那么真實,怎么、怎么就變成假的了?”
安妮蹲在地上,頭埋進膝蓋里,嗚嗚的痛哭著。
她一邊哭泣,還一邊低聲訴說著什么。
聲音依然很低,還因為她情緒有些失控,說出的話語也顛三倒四。
沈雄卻聽了大概,并從她的話語中,整理出了頭緒——
“安氏”被今天的事刺激到了,覺得杏花是牛氏的人。
她怕杏花受了牛氏的指使,在她不知情的地方謀害了她。
而“安氏”目前最在意的事,就是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偏偏當初“安氏”懷孕,是杏花跑出去請來了大夫。
“安氏”已經懷疑上了杏花,自然不放心,所以就悄悄跑出去找了間醫館診脈。
結果,卻被告知,她根本沒有懷孕。
她之所以有孕期反應,全都是發癔癥。
“安氏”又驚又怒,根本不信大夫的說法,又接連換了好幾個醫館。
但,診斷結果卻都一樣!
“安氏”真的沒有懷孕,她只是太想要孩子了,癔癥發作,這才有了害喜、嗜酸、嗜睡等癥狀!
沈雄也有些詫異,這世間還有這樣的癥狀?
但很快,他又釋然了,因為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他沒聽說的事,并不意味著不存在!
“杏花,真是該死!我明明沒有懷孕,可她請來的大夫,為何說我懷孕了?還說我懷的是個男胎?”
安妮哭了一會兒,忽的抬起頭,愣愣的盯著房間的某個角落。
“她、她為什么這么做?等等,是她,是她無意間提了一句,說我是繼室,我的兒子要比原配所出的嫡長子低一等,將來這沈家是人家嫡長子的,而我兒子只能得到些許微薄的家產,然后被分出去!”
“對,我就是聽了她的話,這才生出把沈雄賣掉的想法!”
“難道…”
安妮喃喃自語,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她,似乎摸到了真相。
“是她,一定是她,一定是姓牛的那個老虔婆。”
“我剛進門的時候,她就看我不順眼,覺得我配不上相公。”
“如今相公考完了鄉試,聽說考得非常順利。他還拿著默寫出來的文章去找書院的先生看,先生說,這樣的文章,如果沒有意外,是必中的!”
“相公成了舉人老爺,三年后還要去京城…所以,牛氏愈發看不上我了。便想辦法誘我出錯,好有理由逼相公休了我?!”
安妮越說,思路越清晰。
沈雄對“安氏”都有些刮目相看了。
誰說“安氏”蠢?
哼,那是她沒被逼到份兒上!
瞧瞧,人家這會兒分析得不是頭頭是道。
只是她還是沒有懷疑沈重,而是覺得牛氏是最大指使。
唉,她也不想想,牛氏就是個尋常老婦,心思簡單,沒啥見識,倘或沒有“高人”給她出謀劃策,她能想出這一環扣一環的計劃?
“該死的老虔婆,她看我不順眼,當初不要同意婚事就好,為何這般算計?”
“嗚嗚,居然還給我下藥,她怎么這么惡毒啊!”
“我、我這輩子再也做不了母親了——”
聽到這話,饒是沈雄心理足夠強大,也被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