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世間之大,無奇不有
姚衣和米萌回到家中已是晚上十點。
客廳里，柳玨正陪著個中年婦女聊天。
米萌進門換鞋后，蹦蹦跳跳的走到中年婦女旁邊坐下，叫了一聲媽。
米母笑著答應，眼光卻落在了姚衣身上，好奇道：“這位是？”
米萌連忙介紹道：“媽，這位是我的老板，姚衣。”
“阿姨好。”
姚衣笑了笑，盡量展現出和善一面，想給米母留個好印象。
他心中又好氣又好笑，米萌這丫頭也太實誠了，自家老媽過來都不提早打個招呼，還丟下家長在公司加班，這下自己的形象可就成了吸血鬼資本家。
果然，米母聽到米萌介紹姚衣后，看姚衣的眼神十分警惕，顯然是心有芥蒂。
柳玨連忙笑著解釋道：“今天公司的事沒處理完，米萌也是為了明天陪阿姨逛街，這才臨時去加班…其實姚衣人挺好的，阿姨多接觸幾次就明白了。”
米母笑了笑，沒有說話，眼神明顯不信。
姚衣略感尷尬，找了個借口道：“你們先聊著，我去打個電話。”
姚衣一走，米母立刻拉下臉，扯著米萌問道：“你說，你們是不是剛剛出去約會去了？他這么年輕，你們可別騙我他是什么老總。還有，哪有老板和員工住在一個合租房里的道理？”
米萌知道自己老媽的性格，一臉無奈有嘴難言。
柳玨則露出苦笑，合著一晚上您老人家對我的話一句都沒聽進去。
姚衣準備回到自己房間，經過陽臺時見到樊力站在暗處，嘴角有火光星點浮動，顯然是在抽煙。
他記得樊力為了柳玨早就把煙戒了，怎么又抽起來了？
樊力這樣的人意志力極強，屬于那種重諾輕生死的錚錚鐵漢，能讓他重新抽煙，發生的事情肯定不尋常。
“難道真有什么大事？”
姚衣心下疑惑，他走上前去，和樊力聊了幾句，可對方就是不開腔。
姚衣無奈道：“樊哥，你心里有事不妨和我說一聲，多個人多條路，也許我能幫你解決了不是？”
姚衣能說這話，已是將樊力和柳玨當成了朋友，畢竟小半年相處下來，感情已算不錯。
樊力將煙蒂按在快滿的煙灰缸上，長嘆一口氣，終于開口道：“米萌的媽媽剛才在勸柳玨和我分手。”
“什么！假的吧！”
姚衣以為自己聽錯了。
樊力繼續道：“剛剛我給阿姨切水果，她背著我偷偷的和柳玨說我看上去好兇，不是良配。希望柳玨要好好考慮自己的未來…”
姚衣覺得腦闊痛。
真是無敵了，嘴哪來的這么碎。
別人家的事，表面看撐死了只能算你女兒的合租室友，你管別人的感情干嘛？
這不是亂彈琴嗎！
交淺言深的極致真不外如是。
要不是你是米萌媽，算是長輩，要不是柳玨脾氣好，那得當場翻臉。
說起來，米萌媽的確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樊力柳玨這一對機緣巧合的走到一起，可謂可歌可泣了。
不過有個最大的弊端，就是在工作中女強男弱。
樊力的確很能打，但在別的方面表現其實很中庸，從上次他沒制止余偉文自作主張就可見一斑。
又能打腦子又靈活，還長袖善舞祥瑞加身，干啥都牛逼的退伍兵王，嗯，只存在于小說里。
每個人受的教育程度不同，生活環境不同，決定了每個人學習與接受的專業技能不同。
要想在這個時代之下活得更好，光能打還不夠。
姚衣已經沒少提攜樊力了，但他的進步速度的確偏慢。
這是性格使然，有著多方面原因。
總之，樊力與柳玨這般長久發展下去確實可能會出問題。
他想了想道：“很多人到了這個年紀都會有些世俗的想法，我覺得樊哥你不用放在心上。”
樊力微微搖頭：“我沒有放在心上。”
姚衣心道那你抽煙是為啥？
樊力聲音低沉道：“我覺得阿姨說的很對，我確實配不上柳玨…”
姚衣頭皮發麻，大哥您不會是現在想要思考人生吧，你的真實身份不應該是某特種兵退役的主角，秒天秒地天不怕地不怕的那種嗎？
怎么米萌媽一句話就刺中了你的內心，你內心那么自卑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樊力的擔心和大多數男人一樣。
柳玨年輕貌美不說，業務能力能夠得到墨遠泉的首肯，年紀輕輕就提拔到找房網中層骨干，放在華夏也算得上是頂尖那一撥。
現在在姚衣公司，柳玨的月薪已上了三萬，技術股年底還有分紅，又執掌最重要的技術部，可謂是位高權重，前途不可限量。
和她相比，樊力就有些遜色了，安保部說穿了也就是保安加打雜，一個月八千還是看在柳玨面子上給的。
倒不是說樊力沒用，而是樊力的本事在正常社會用不上。
姚衣時不時會抽冷子給樊力發獎金，但那個發獎金的由頭也很難搞。
總不能因為樊力能打，就拼了命的給他發打人獎，有事沒事派他去揍人吧。
姚衣就算再討厭王輝和找房網里的對手，也不可能叫樊力去把對方給做了。
長此以往，樊力和柳玨之間的差距將會越來越大。
能維持愛情的，除了一時的荷爾蒙和沖動外，最終還是歸結于兩人地位、階級、個人綜合素質的差異性的大小。
古人常說的門當戶對，就是說的這個道理。
姚衣有些為難，他是能解決很多問題，可這個問題恰好是他解決不了的。
樊力見他不語，開口道：“姚衣，我有幾個戰友最近開了一家保安公司，我想過去看看。”
姚衣眉頭一挑，想了想：“只要柳姐同意，我沒有問題。”
頓了頓，他又道：“如果實在要走，回頭找尤佳落拿錢吧，我會多支三個月工資，以防萬一。”
樊力想要發揮自己的專長，多打拼多賺錢，姚衣沒有理由阻攔。
相反，姚衣還會鼓勵樊力創出自己的一片天空。
二十多年前，自家老爺子和樊力的情況也差不了多少。
雖然現在時代不一樣了，嗯。
樊力一愣，奇怪道：“我不過是去看看他們的安保措施，學習學習將它引進到公司來，還沒到拿錢的階段吧？針對個人的安保與針對公司的安保工作還是不一樣，我打算重新系統的學習一下。”
姚衣：“…”
嚇死人了。
原來樊力是覺得自己給柳玨的幫助太少，他聽說公司以后要建設數據中心，里面的數據極為重要，便升起了去安保公司學習的念頭。
樊力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夫妻同心，其利斷金！
姚衣老臉一紅，心道闖鬼，你說的那么沉重，是人都會誤會的好嗎。
他干咳一聲道：“那就等你考察回來了再商議。對了，明天沒事的話就一起陪米萌媽吃個飯吧，阿姨難得來一趟，咱們也盡盡地主之誼，讓她放心公司不會虧待米萌。她說的話是有些不中聽，但左耳進右耳出就當個空氣給放了吧。有些人的性格就那樣，說話做事不過腦子，張口就來的。”
樊力臉上閃過一絲遲疑，開口道：“姚衣啊，有句話我不知道當不當講…”
姚衣再次好奇道：“樊哥有話就說唄，都幾個熟人。”
“那我就說了啊。”
“說。”
樊力緩緩道：“我覺得吧，阿姨可能對你有點誤會。”
姚衣一臉問號：“你說啥？”
“我在切水果的時候，不止聽到阿姨說我，也聽到她說起你…”
姚衣心想，你這耳朵可真好使！切水果時尤其好使！
“說我什么？”
“她說你可能是個騙子，叫我們小心。”
“她說：你那個公司可能是皮包公司，騙錢的。如果真有錢，為什么你堂堂一個老總還要和大家合租在一起。”
姚衣苦笑道：“她說的真的好有道理，我竟然無言以對。”
“而且最重要的是，米萌寧愿跟著你加班都不愿意請假在家里陪她，她的意見就更大了。”
“她認為你可能是個傳銷頭目，不然不會有那么大的洗腦能力。”
“她還說，要是十點之后還沒回來，她就報警。”
“她有個同學是新源派出所的，一個電話就能喊人來抓你。”
“還是柳玨好說歹說才穩住了她，不過她說就這樣的老總明天吃飯恐怕也沒什么好菜，不如和她同學一起吃算了。”
姚衣此時的心情五味陳雜，他數十年的人生經歷也算豐富，可還從未有一刻心情如現在這般，言語都難以形容。
都說人世是一場修行的煉獄，為什么老一輩總強調經驗、閱歷。
那真是因為有很多人很多事，你不去見識，就覺得不能理解。
等真正活得久了，見得多了，見慣不怪了，自然也就更了解人性，對人性掌握越透徹，無論是做生意還是上班打工，都能更有自己的想法。
遇事就能更得心應手。
服了，是在下輸了。
樊力見他發呆，終于也明白自己多嘴，連忙端著煙灰缸跑掉。
走前他還叮囑了一句：“千萬別告訴柳玨我抽煙啊，她會弄死我的。”
過了一分鐘，姚衣長呼出一口氣，整個人才從米萌媽的致命一擊中回過神來。
我，姚衣，騙子？
姚衣不由開始審視起整個事情的起因來。
米阿姨說的還真沒錯，要家網可是要和找房網剛正面的新型企業，老總加三個部門經理就合租住在一間房內，這要是真傳出去了，誰都不會信。
雖然說人的外在不能代表人的地位，可為了公司的面子，很多事情不得不按照世俗的約定進行。
比如姚起也未必喜歡他那臺定制加長版的勞斯萊斯幻影，可他必須開，因為這臺車顯示了姚起的身份地位。
姚衣一心撲在要家科技的運作上，對員工獎勵機制考慮的不多。
尤其是自己這個核心小團隊，他有事沒事只管發錢，別的方面還真沒太多計較。
大家也不是貪圖享受的性子，現在住一起相處都很愉快。
可要提升大家的士氣，并不是只是工資和獎金多少的問題。
看來是時候給大家換個好點的居住環境了，免得等柳玨的親戚過來探親時，同樣的悲劇又上演。
對了，明天還得再給米萌弄點購物卡，不然阿姨還真以為我這個總裁是假的！
第二日早上米萌還想去公司打個轉，被姚衣直接拒絕。
“阿姨難得過來看你，就陪阿姨好好逛逛。”
姚衣說著，又塞了一張百貨商場的購物卡給米萌。
這購物卡是商場大客戶部經理一早天還沒亮親自給姚衣送過來的。
“公司端午節福利，只有部門經理才有，拿著給阿姨買點東西。”
柳玨和樊力也各拿到了一張購物卡，都笑著塞給了米萌。
姚衣一呆，他是老板，有不得不塞的理由，你們兩個塞是怎么回事？
樊力偷偷告訴姚衣，他們也想讓米母早點認識到要家科技的強大，還有姚衣真不是騙子。
姚衣頓時無語，看來改善大家的居住環境必須馬上提上日程。
傍晚，敦煌寶閣門口，姚衣將車鑰匙丟給了泊車小弟。
一名三十出頭，身穿西裝的男子連忙迎了上來：“姚總，您好久沒來了。”
姚衣淡笑道：“今天不是來了么，我要的包廂…”
“一早給您留下了最大的莫高窟包廂，您請這邊！”
“我的客人呢？”
“客人已經到了，早就安排了雨前龍井伺候著，您說要以最高規格接待，我是一點兒都沒敢含糊。”
姚衣不由自覺好笑，上一世自己執掌偌大的姚氏集團，動用最高規格的機會也不多，沒想到重生后第一回居然是讓米母給逼的。
看來以后是要注意一下形象問題，不然某天別人不相信自己是姚起的兒子怎么辦？
我是不是還要隨身帶個證明，證明我爸是我爸？
他理了理衣服，剛推開莫高窟包廂門一條縫隙，便聽到里面一陣聲音傳來。
“媽，這茶是雨前龍井，聽說很好喝的，你嘗嘗。”
“噓，女兒啊，咱們最好別碰這些東西。我剛剛看了一下菜單，這里的菜可貴了。”
米母按住米萌的手，緊張兮兮道：“女兒啊，你還小，不懂這里面的套路。你那個老板請你吃飯，其實沒安好心，羊毛出在羊身上你懂嗎？”
姚衣一時愣在原地，反而慢慢的帶上了門，生怕現在進去引起尷尬。
米萌有點崩潰，苦笑道：“媽，人家好好請你吃個飯，怎么就沒安好心？”
米母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道：“你想想看，你們一個月房租還不夠這里一桌菜錢，要是你那老板真能在這里擺上一桌，他為什么不去租個更好的房子住？”
“女兒啊，不是媽說你，看人不能只看表面，還要看細節。衣食住行你都要考慮進去，他穿的衣服連牌子都沒有，租住的房子也差，開的車也就是個帕薩特，偏偏就是吃飯那么舍得花錢，這明擺的就是有問題嘛！”
“媽！”
米萌無奈的叫了一聲。
姚衣在門外摸摸鼻子，同樣苦笑起來。
你還別說，米母這番話還真有些道理，要是碰到一個這樣的老板，沒準還真是個有問題的。
歸根結底，還是自己不夠細心，造成了這樣的誤會。
米母繼續道：“你看看老董家，住的是獨棟別墅，開的是寶馬車，天天吃的都是山珍海味，人家做裝修的可賺錢了。而且小董人也好，每次看到我和你爸都遠遠的過來打招呼，多有禮貌…”
米萌委屈的眼淚水都要冒出來了，她不動聲色的發送了一條短信出去。
姚衣接到了短信，表情古怪。
“老板，你們再不來我可要被我媽抓回去相親啦！到時候我回了縣里，你可別怪我不講義氣！”
得，不就是個誤會么，解開不就完了。
姚衣推門而入，快步走到兩人身邊，笑道：“怎么還不點菜？莫非是這兒的菜不合口味？”
不等米母說話，他對著門外等待的服務員招手，示意她進來。
“那個小姚啊，其實不用那么破費，這里價格太貴了，要不然我們隨便找一家便宜吃一頓就好了，阿姨請客都可以的呀。”
米母笑著壓住了菜單，依舊把姚衣當成了個洗腦的騙子。
她甚至覺得自己沒當場撕破臉已經很仁至義盡了。
要知道她縣城里有個同學的兒子被騙進傳銷，為了把人給救出來，他們整整去了半個火車皮的父老鄉親，差點沒把傳銷頭子打死。
米萌媽的一些行為看起來不可理喻不能接受。
但如果將心比心，換位思考一下，將她的行為動機理解成一個見多了騙局，甚至不顧一切只想保護女兒的母親。
其實這一切都有脈絡可尋。
她的世界觀決定了她的行為動機，保護女兒，為女兒好。
雖然可能會好心辦壞事，但這就是現實。
天知道這母女倆昨晚到今天到底怎么溝通的，可能是米萌媽性子太犟，也可能是米萌表達能力不足？還可能是米萌在她媽面前太弱勢？
姚衣哭笑不得，想了想對服務員道：“把你們老板叫過來。”
現在看來，只有用老板來扳回一城，才能證實自己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