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引人向善
2010年智能手機還未普及，互聯網產業超過九成功力都集中在PC上。
此時，天涯論壇在八卦界一枝獨秀，地位極高，堪稱八卦輿論的孵化池。
無數娛樂八卦新聞，都是從一個個爆料帖開始，愈演愈熱，最終演化成震動華夏的大新聞，充實國人茶余飯后的談資。
李先超作為官宦二代，深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對輿論有著天然的警惕感。
所以他過去行事小心翼翼，學校論壇這邊更不惜手段采用高壓管制。
但他終究棋差一著，聽到自己的事跡被掛到天涯論壇這樣的八卦圣地，他腦中一片空白，當場宕機。
唯一在腦子里不斷重復的詞匯，只有‘完了’二字。
“完了完了…”
李先超嘴里念叨著完了，多年的精英教育和家庭理念灌輸，卻還讓他保持了最后掙扎的求生欲。
他深吸口氣，竭力平復內心的惶恐，抖抖索索著打開天涯論壇首頁。
他心中保留了一絲幻想，說不定這個帖子沒人看，不火，影響力不大，根本就不起眼呢？
然后我再找下關系，將這個帖子神不知鬼不覺的處理掉，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咦，訪問量不高，回帖的人也不多！”
天涯的用戶對于八卦的要求很高，這種普通學生會主席開后宮的事情，大家并不感冒。
畢竟學校丑聞對于天涯這種八卦圣地來說實在太小。
大家還是更喜歡看明星八卦，官員丑聞，甚至一些社會現象。
更何況嘴長在爆料人身上，是黑是白誰又分得清。
浸淫八卦領域多年的天涯眾們可不會輕易被人帶節奏。
大家都是老鳥了，見料先穩住，別急著站隊，這是常識。
李先超又驚又喜，他仔細查看，帖子的瀏覽量才一千多，回帖更少，只有幾十。
他感覺脖子上的絞繩似乎松了些，留給了他喘口氣的空間。
他明白必須趕緊給家里打電話，安排人和天涯管理層聯系，在最短的時間內刪除帖子，封鎖發帖人的IP，爭取將這件事的影響降到最低。
這樣他才有可能安穩的拿到畢業證，甚至學生會會長的美夢還能繼續。
其實在此時他最好的選擇是找學校出面，由學校與天涯論壇溝通。
畢竟家丑不可外揚，尚京師范大學雖不算985名校，但在國內也是老字號，這事肯定會傷學校臉面。
學校作為半行政機構，處理這種事情天經地義。
但他稍稍猶豫，沒能鼓起勇氣主動向張副校長求助。
手機，手機，我的手機在哪？
他四下尋找，終于撿起地上跌破屏幕的手機，顧不得心疼，立刻撥通了父親的電話。
“爸，我有個事需要您出面幫忙，對，非常緊急…”
李先超三言兩語將事情粗略解釋了一遍，輕巧的將錯誤完全推到女生身上，將自己摘的干干凈凈。
李父不虧是久經沙場的江湖老手，沒在李先超敘述的事實上有任何疑問，而是單刀直入的問道，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人。
得罪人？
沒有吧？
我這么與人為善，能得罪誰啊？
等等…不對…也許…可能…是他？
李先超腦中浮現了好幾張面孔，最后靈光一閃，鎖定在姚衣身上。
沃日，我不就拖延了你兩天，你怎么可以這樣！
“姚衣，一定是他！”
“哪個姚衣？”
“就是《單詞機關槍》的作者，爸，這次你兒子是真的栽了，前幾天這個姚衣曾逼著張衛雨來找我麻煩，肯定是覺得我耽誤了他公司的運轉…”
李父笑道：“一個小小的參考書作者，膽子倒也真大，你先別掛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顯然是李父正在給其他人打電話。
一會兒工夫，李父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先超，天涯的副總已經答應處理這件事，一會也我會和張衛雨說，讓他幫你消除學校里的影響。至于那個姚衣，我會向出版社打招呼，找一找他書里的麻煩，讓他知道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夠得罪。”
李先超一面點頭稱是，一面不斷點著網頁上的刷新鍵。
他忽然發現，方才的帖子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顯然是被人刪了。
他立刻興奮的匯報道：“爸，你那個什么副總人真不錯，現在我的帖子已經被刪了。”
“爸，你叫他趕緊把后臺數據調一下，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不是姚衣在這里裝神弄鬼，想要置我于死地。”
“刪了？不可能，剛才那個副總只是答應，說會叫管理后臺的經理和你聯系。”
電話那頭的李父猛然驚醒，聲音顫抖道：“不好，這是一個連環計。”
“連環計？”
李先超一臉愕然，不明白李父所指的意思。
他的手指習慣性的著刷新的按鈕，新出現的一版帖子讓他的眸子猛然收縮。
“驚爆，學生會主席權柄滔天堪比帝皇，刪帖到天涯！”
“震撼，十女選秀伺候主席上塌，天涯高層敢怒不敢言。”
“惋惜，尚京師范學風如血，學生會衙門有理無錢莫進來。”
“速看，尚京教育圈中唯一貴族，什么富二代也要在他面前下跪。”
“慢刪，官人李先超情挑大學女生二三事。”
“恐怖，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李先超！”
林林總總，一共二三十個帖子，層出不窮，霸占了整個天涯八卦版。
短短兩分鐘，天涯網民的熱情被完全喚起。
好多猛料，好多實錘！
好特么香艷！
網民們上下團結一心，共同聲討李先超的不軌行為，并且對天涯高層刪帖的事大為不滿。
這幾年，什么明星八卦沒見過，什么社會的陰暗沒爆過。
可還真沒人敢這么明目張膽的來就刪帖的。
他都不找點五毛帶節奏，這特么是霸王硬刪帖啊！
一個小小的學生會主席，還能翻天了不成？
我們天涯眾可不答應。
人肉大神發動，李先超的詳細資料，連照片立刻被搜了出來。
就連家庭背景和住址也都清清楚楚。
“原來是個官二代啊，不怕坑爹么？”
“呵呵，今年正好嚴打，大家拭目以待。”
“能在天涯上刪帖，說沒有骯臟的PY交易我可不信。”
短短兩個小時，三十多個帖子的閱讀量瞬間突破了十萬次，回帖數量達到了好幾萬。
此時此刻，大勢已成，無論李先超如何掙扎，都逃脫不了被輿論碾壓的命運。
“不是我刪的，真不是我刪的啊。”
李先超心神震蕩，只覺得一股血氣猛地涌上頭頂，口鼻之中鮮血點點。
他這才明白，這招通過刪除自己帖子，賊喊捉賊，引出新的輿論事件，點爆網民的怒火的方法，是想要一步到位，直接將他秒殺。
他想不通的是，這種高段位的操作，用來對付政敵都綽綽有余，怎么就忽然落到自己的腦袋上了呢？
不過就是拖了兩天發傳單的人手而已，用得著這么趕盡殺絕嗎？
姚衣，你好狠，你好狠啊！
李先超咬著牙，摸出手機，想要給姚衣打個電話質問。
他真的不明白，想不通，無法理解。
他覺得自己沒做什么錯事。
這年頭，沒點好處，哪個人辦事不拖拖拉拉個兩三天？
我又一分錢都沒要你的，拖你兩三天不順理成章嗎？
這是為什么！為了什么！
可就在此時，他腦中的某根血管已經撐到了極限。
一聲輕微的咔嚓聲后，他忽然眼前一黑，直接栽倒在電腦桌前，暈死過去。
世上有這樣一種人，在他眼中，錯的永遠是別人。
自己哪怕拿刀子捅了別人，他被人反過來扇一耳光，他也會說“你敢打我？居然敢打我？從小到大，包括我爸，從來沒有人敢打我！你憑什么打我？”
“既然要發帖，為什么還要直接把帖子刪了？這不是多此一舉？”
米萌結束了一天傳單發放工作，接到姚衣的電話趕到公司，陪著姚衣一同查看天涯大戰的結果，忍不住發問。
“刪帖是為了坐實天涯高層動手的事實，激起天涯網民的憤怒，引導網民的情緒，然后使用相應的方法，將大家的關注點更好的導向我們的目標。”
姚衣笑著解釋，他將米萌喊回來，就是抱著給她開小灶的心思。
米萌有顏值，有才氣，有情誼，就是有時候有些迷糊和天真。
想將她鍛煉成為姚衣的左膀右臂，必須加強培訓才行。
果然，天真的米萌又發問了：“這帖子不是我們自己刪掉的么？怎么又變成天涯高層刪掉的？這不是騙人么？”
“你說得沒錯。但營銷的本質，是增加、引導、偽裝。最終的目的，就是欺騙你的感官，讓你做出錯誤的消費行為。”
姚衣肯定了米萌的話，卻讓這個天真的少女眼里增加了更多的迷茫。
他想要給少女一些童話，可卻也不想讓她在童話里沉迷一輩子。
“世界上，有很多營銷成功的例子，其中最成功的一例，非鉆石營銷莫屬。”
姚衣笑了笑，選了一個少女米萌會感興趣的例子。
“我來問你，鉆石代表了什么？”
“愛情，還有它好貴。”米萌的眼里出現了一絲光彩，作為一名家，對于愛情的追求與生俱來。
“對一般女性來說，男人在追求的時候，去吃很貴的餐廳，買很貴的奢侈品，一味的炫富，多少都會引起對方的反感。”
“可如果他直接買一顆很貴的鉆石送給女生，女生就會無視其他的一切，覺得他們的愛情是偉大而真誠的。”
“不然他不會買這么大一顆鉆石給我。”
“用真愛作為幌子，將這個特殊的意義賦予自然界隨處可見的一種石頭，轉而賣給消費者，賺取大量的勞動報酬。”
“這就是鉆石營銷的真相。”
“它將真愛和鉆石牢牢綁在一起，讓無數年輕人相信并為之付出代價。”
“那些鉆石經銷商，從非洲礦民手中獲取廉價的原石后，封鎖所有的出口渠道。建立專業的銷售機構，一步一步提高價格，同時不斷用給所有的年輕人洗腦，物以稀為貴嘛。”
“什么真愛恒久遠，一顆永流傳。”
“什么真愛就是鴿子蛋的大小。”
“事實上，鉆石本身，根本沒有價值。”
“它的價值完全體現在經銷商灌注的概念和社會接納后形成的老舊理念中。”
“和幾十年前，結婚需要三大件，縫紉機、電視機、電話，其實是一樣的。”
“一流的銷售玩概念，二流的銷售訂標準，三流的銷售談價錢。”
“我再說一次，這是一個贏家全得的游戲。”
米萌細細品味著姚衣的話，覺得世界的殘忍讓她無法直視。
她的目光落在屏幕上，天涯論壇密密麻麻的帖子上，心中一陣悸動，忍不住說道：“咱們這么做，是不是太過分了？”
“過分？”
姚衣笑了笑，將手機打開，將一條短信展示給了米萌。
“有人想禁掉你的書，我已經警告了他。尚京教育界烏七八糟，上面早就想清理。你放手去做，爸爸你。”
這是姚起下午發過來的短信。
“我不過是公開了一個偽君子的真面目，他們家的反擊便如此狠毒，想要找《單詞機關槍》的麻煩，讓它被禁掉。”
姚衣收回了手機，笑道：“《單詞機關槍》是一本什么樣的書你是知道的。若是真被這幫人黑掉，那才真的是過分。這是知識，是我這個階層的人免費分享給普通百姓的知識，是我為大家提供的廉價晉升空間。”
“我斷的只是他李先超一人的路，看起來手段暴烈，但只傷他一人。他斷的是我無數讀者晉升的路。誰更惡劣？”
米萌沉吟良久，“嗯，我相信你是對的。”
“那我們就繼續上課，這次是個連環計，也是銷售中常用的方法，以破壞原有的商品價值來制造新聞，轉移消費者的注意力…”
“當然，無論我們的行為過程是怎樣，但我們最初的動機，卻源自善良。為商不作惡，要有社會責任感，是我個人的信條，也是我家里的信條，也會成為要家科技的信條。”
夜色漸濃，海騰大廈的窗口燈火依稀。
有一個窗口之中，燈影交錯，人影疊疊，這場景卻并不曖昧。
姚衣正悉心教導著天真的米萌。
他是個重生者，而且是個巨有錢的重生者，要的真不是美色。
比起讓米萌成為個暖被窩的花瓶，他只希望看見米萌成為自己的左膀右臂。
女人何其多？
哪怕給人一萬一夜，他能睡女人到地老天荒。
臂膀幾難尋？
哪怕給人一億一年，也能所托非人資產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