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傍晚,唐志在下班后親自驅車載著林凌晨來到姚衣下榻的酒店,約二人吃飯。
互動娛樂事業部和社交網絡事業部作為這龐大企業中兩個原本分割得挺開的部門,唐志與林凌晨雖然互相認識,但過去卻沒什么交集,在集團公司內部相互間沒什么站隊。
這次倒是因為姚衣的事情,讓林凌晨與唐志這兩個不同部門的中高層變成了不太牢靠的利益共同體。
長期來看說不上好壞,但短期來看兩人在集團公司內部與另一個部門領導交情加深,是好事。
席上四人觥籌交錯,唐志與林凌晨兩個國內互聯網行業的先鋒,與姚衣倒是聊得不勝暢快。
姚衣雖然并未從事互聯網行業,對這方面的高科技了解得不算通透。
但吃不住他是重生者,倒是能挑挑揀揀的說一些似是而非,無法坐實,但卻又可以摸到脈絡的行業預判。
但他并未說得太確鑿,而是在刻意掌控的情況下,把自身邏輯構建得滴水不漏,既能勾起這兩人的興趣,又不至于暴露自己身為重生者的事實。
林凌晨如今做的正是移動游戲,倒是對姚衣在智能手機領域的預判驚為天人,頗有所得。
酒過三巡,唐志終于開門見山提出自己的希望。
他個人極其認可姚衣在企劃書中對大數據廣告的判定,認為這的確是未來趨勢。
滕迅內部從不缺能人,早在數年之前,大數據的雛形便已經出現在內部會議討論上。
不過,關于這大數據如何去推進與發展,公司內部乃至于全世界目前都存在較大的分歧。
甚至有不少頂級技術大拿認為以當前的運算能力分配,尚不具備完成真正大數據構建的能力。
自1900年后,在人類近代史中幾乎每隔十年,就代表著一個分界線。
2010年的今天,人類正在人工智能與大數據這條路上站在個分岔路口前。
姚衣知道最遲一到兩年后,這群互聯網行業的先鋒在短暫的碰壁之后,最終會走向正確的那條路。
但現在,他卻已經先把這個思維扔到了專業人士面前。
唐志抓住了。
不錯,就是分類。
大數據是個超級大課題,想一口吃成個胖子,不可能。
最簡單的辦法便是無限分類。
以當前的技術條件,最容易做的事,是按地區劃分用戶,針對不同地區不同用戶采取不同策略。
下一步,又可以按年齡、性別、工作類型、言語習慣等等諸多種類,對這些用戶進行再分類。
每一級不同的分類之間,又可以進行疊加,并最終達到點對點分析用戶互聯網性格的目的。
當大數據完善到這個程度,那么互聯網用戶的行為模式與性格色彩都將完全暴露在大數據里。
互聯網用戶留在網絡上的每一個瀏覽痕跡,他所說的每一句話,無論是聊天又或是發在貼吧、書評討論區里的書評,都會構成他互聯網人格的一部分。
大數據捕捉到這些數據,并將其歸納整合為一個虛擬存在的人,然后去推測其下一步動作。
大數據的終點,則是無數個這種虛擬人格團聚在一起,形成人工智能。
這或許需要個很漫長的過程,也會給人類帶來莫大的風險與危機。
史蒂芬·霍金就曾警告過人類,人工智能終將帶來毀滅。
但這件事不屬于姚衣的責任,他沒有那個能力去扭轉時代。
甚至遠在海外的古歌公司早已開始這種分類學的布局,走在了滕迅、千度等國內巨頭前列。
姚衣早點點醒滕迅并不會把人類提前拽入深淵,他是利用自己的先知先覺,幫別人少走點彎路,再為自己謀些利,并在這家巨頭里留下些交情罷了。
“姚總,我個人代表公司感謝你,你在這個時間點里給我這樣一份企劃案,對我們幫助的確很大。”
帶著三分醉意,唐志言之鑿鑿的說道。
姚衣與他碰了下杯,“唐總言重了。”
“但有一個問題,你這份企劃案還相對過于簡單,要具體到公司發展方針企劃,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接下來這部分內容,我打算由我來完善,并拿到三天后的集團公司討論會議上去發布。”
唐志沉吟片刻,又道。
姚衣懂他意思,心領神會,“我在這個行業里的確是門外漢,只能從自己對整個大環境的感性角度進行判斷,落到細致處確實做不到。唐總你能親自把這空中樓閣落到實處,才是真正有含金量的工作。唐總你到時候上會,就不用提我了。”
唐志面色微微露出震驚,他本以為還要好好做做姚衣的工作,才能把這道理講通,沒想到對方早有定計。
看來,這年輕人真不是故弄玄虛裝深沉,而是真看得極其透徹。
當真是個妙人兒。
他當即一口猛干一杯,再拱手,“多謝姚總!”
姚衣灑然大笑,“客氣了,貴公司畢竟國內龍頭,世界領先。我一個外行提的點子如果就能左右貴公司決策方針,說出去都沒人信。這也會影響唐總你在會議上發言的權威性與價值。畢竟貴公司這些重大決策,始終都要馬總點頭才能實施。如果內部會議就被砍了,那這點子都沒有存在的價值。”
“哈哈,對,理解萬歲!”
酒足飯飽,唐志與林凌晨叫了個代駕驅車回家。
這里距酒店很近,姚衣和余偉文并肩往回走去。
路上,憋了整頓飯的余偉文終究沒忍住,不忿道:“老板,這明明是你的成果,那他這不就鳩占鵲巢了嗎?”
姚衣搖頭,拍拍余偉文肩膀,“你還是嫩了點。世界上從來沒有人能一個人做成所有事。你以為我是超人嗎,隨便提個點子真就能改變世界?雖然最早的思路來自我的企劃案,但接下來唐志要為之付出的精力與代價遠超我們。”
“對我而言,這只是我們為了謀取廣告投放利益而布局的小插曲,但這卻是唐志要畢生從事的行業。即便今天我不提出來,再過幾個月又或是一年多,滕迅內部一樣會有技術大拿開始推動這事,只不過這人不是唐志,或許是張什么龍,又或許是梁什么虎。”
“我把成果免費送給他,送出去的東西對我一文不值,對他重若千金。但我能得到他的友誼,他欠了我大人請,這就是人脈。”
余偉文雖然年輕沖動,但學習能力卻不錯,懂了姚衣意思,點頭道:“也對,在咱們國內做事總免不了人脈。”
姚衣再搖頭,“nonono,在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做事,人脈都很重要。你在非洲當土著,你打個獵,你和收皮子的人關系好,別人都會多給你五美金。”
余偉文又學到了,“喔。”
姚衣又在深川住了三天,這三天他倒不是什么事都沒做,跑不少地方,將深川這個沖在互聯網前列的新興城市走馬觀花看了遍。
期間他甚至以尚京要家科技信息老板的身份試著接觸過不少技術創新型企業,見了不少老板和總經理,收集來一大堆名片。
在深川這個機遇和風險同樣大的城市里,能維持住一家科技企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三板斧,總有可取之處。
將來要家科技信息規模擴大了,總會有再用到技術外包企業服務的時候,姚衣這是在未雨綢繆。
第三天夜里,姚衣正與余偉文在酒店里篩選名片。
“這家企業員工水平一般,他們業務量很大,但他們開發組的員工根本不忙,說明他們自己大部分業務都外包了。本來整合能力也是能力,但這老板對外卻說自己是純技術型企業,不踏實,這名片扔掉。”
“這老板的學歷信息有問題,西太平洋大學,是個野雞學校,名片扔掉。”
“這個…扔掉。”
“這十幾份名片,余偉文你先分門別類的標注好,回去之后給米萌,讓她按照企業規模和經營范圍、主力業務范圍再次分類,沾在一個合葉夾里。”
就在此時,唐志電話打回來了。
“姚總,過來簽合同吧,免費的。”
投桃報李,是人情交往中最重要的一步。
人不能當白眼狼,拿了別人好處,就給出恰當的回報,這樣才能建立真正的互相信任的關系。
在唐志的全力推動下,這份關于大數據分類的企劃案終于得到馬總在會議上的認可,并當即劃撥了一個開發組到唐志名下,由唐志帶隊負責開發試點。
以滕迅內部孵化項目的能力,最遲三個月后這項目將能走馬上臺。
當然,任何一個新東西,都需要先試點,驗證可行并且調試穩定后才能大規模推廣。
唐志力排眾議將兩個試點城市分別定在了南深川,北尚京。
尚京那邊,要家網將成為該項目的獨家試點協作單位,享受半年的免費推廣,推廣級別為頂級。
單只這一條,直接經濟價值超過三千萬,如果換算成實際推廣效果,等效替換為地面推廣,價值五千萬起。
并且,要家網在接下來三年內還能享受最高折扣額的廣告投放超大型客戶權限。
通常情況下,要達到這超大型客戶的標準,需要在社交網絡事業部這邊年投放廣告破億。
但初生的要家網不可能做到這力度,這份合約便意味著,將來即使姚衣一年只投一百萬,也能拿到最高折扣,享受價值兩百萬的推廣力度。
這給姚衣留下巨大的操作空間。
直到坐飛機回尚京時,余偉文腦子里都是懵的。
咱家老板也太猛了!
坐在頭等艙里,他偷偷扭頭打量旁邊從頭到尾喜怒不形于色的老板。
都賺這么大一發了,老板你倒是稍微驕傲一下啊!
你這樣淡定,讓我想笑都不好意思啊!
余偉文不禁在心里同情起老板的對手王輝來。
可憐的王總,你的敵人是個怪物!
遠在數千公里外的尚京找房網總部里,王輝正愁眉苦臉的看著面前的數據報表。
目前找房網依然全面領先,但直覺告訴他,自己從始至終都站在懸崖邊。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畏懼些什么,只是困惑與心中那股揮之不去的危機感。
但他很快調整回來,將心中那些紛亂的念頭拋開。
我們是找房網,我們才是巨頭。
我們占據上風,局勢一片大好。
我為什么要怕?
我們這個行業是扎根用戶,一切都有脈絡可尋。
互聯網領域里的老二要追趕一哥,可沒那么容易!
就算姚衣真有什么來頭,他要家網現在不還被我按在地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