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女神不在服務區
“我們必須馬上撤退！”
原本皮膚白凈嬌嫩的女牧師，捧著已經干癟得像樹皮的臉驚叫。
另一個女牧師嘴唇腫得跟香腸似的，想說話卻吐出大口粘稠的白濁液體。
“我看不見了！”
“眼前一片黑暗！”
好幾個人都揉著眼睛的喊，跌跌撞撞的亂轉。
貴族女神的牧師一邊將釘錘往屁股里戳，一邊發出舒爽至極的呻吟。
修瑪的騎士跟狗一樣在地上爬，到處撿骷髏的骨頭啃。
凱姆的圣騎士用小刀割開手腕，雙手沾滿鮮血，不停的搓著。
李奇心中發毛，頭皮發炸。
他依稀覺得，似乎有無形的觸須伸入這些人體內，操縱著他們的心靈。
一條黏糊糊濕嗒嗒的東西垂落，沒碰到李奇身上就蜷曲著彈開，在旁邊的緹娜腦袋上纏了一圈。
半精靈發出足以刺破耳膜的尖叫，身體化作灰煙，再在旁邊出現。
她瘋狂的揮舞匕首，嘴里模糊念著“章魚滾開”，已經失去了理智。
薩達爾攔在李奇身前，想要阻止半精靈。
匕首在他手臂上拉出一條口子，看著冒出的血絲，原本很穩很可靠的騎士臉色瞬間蒼白如紙。
“血！我流血了！”
他翻著白眼軟倒在地，身體不停抽搐，像是被割了大動脈正泡在血水里。
李奇嘴里發苦的想，真是一場癲狂的盛宴啊…
劇烈如核爆般的白光閃亮，即便馬上閉眼，視野也是一片血紅，似乎連視神經都被燒焦了。
“考驗我們的時候到了！”
希爾維的聲音依舊堅定沉穩，將眾人的魂魄拉了回來。
“離神物應該不遠了，我們不能半途而廢！”
她的話語在每個還清醒的人的耳膜上敲打：“忠誠諸神正在看著我們！特蕾希婭公主正在看著我們！如果我們就這樣屈服了，王國必將滑入黑暗的深淵！站起來！拿起武器！鼓起斗志！我們不會被卑劣的敵人打敗，更不會被自己打敗！”
不得不說，她的激勵很有效果，再加上她剛才施展的神術，慌亂的人群平靜了許多。
當然，那些脫離了圣光屏障，沖入黑暗中的狂亂者，已經沒救了。
李奇不得不榨出每一絲力量，給每個人加持心靈荊棘，同時也沒忘給自己來一發。
剛才他似乎見到了某種熟悉的東西，但因為太恐怖了，壓根不敢深想。
“女神女神！呼叫女神！”
“請選擇提示語言的種類…”
原本想著還有女神這個金手指可以依靠，卻一直聯絡不上，讓李奇更加發慌。
“圣光屏障必須加強，我先來。”
老牧師范德爾撐起了新的屏障，比之前明亮了好幾倍的圣光，連李奇都感覺到了溫暖，接近虛脫的狀態也恢復了少許。
沿著回旋階梯再往下走了一會，隊伍進入宏偉寬闊的殿堂。
殿堂中心是一座巨大的雕像，雕像雙手高舉，握著一柄造型怪異的武器，濃郁有如實質的黑氣在那武器上盤旋著。
范德爾已經撐不住屏障了，另一個高階牧師替換了他。他坐在地上喘息著，無比震驚的道：“那、那是神器！是耶、耶羅的鐮刀！”
眾人失聲驚叫：“死神鐮刀！？”
神器！
在費恩，含有神祇之力的物品叫神物，按這個概念，只要神祇接觸過的東西，都是神物。神器卻非同一般，是神祇長期使用的器具。
費恩諸神大多是凡人封神，他們身為凡人時使用過的武器，穿過的衣物，在封神后都會成為非凡的神器。各路神祇的教會都將神器作為鎮教法寶，自然含有莫大威能。
李奇心頭一陣狂跳，死神鐮刀這件神器的名頭太大，他小時候就聽說過。在上個紀元的神戰里，神祇紛紛以半神之身降世，耶羅用它殺過不少神祇。
希爾維的牙齒咬得格格作響：“該死！這就是凱瑟琳的目標嗎！？”
凱瑟琳？是說凱瑟琳公主？
李奇訝異，這事跟她有什么關系？
“人類的靈魂…脆弱得像知更鳥的蛋…”
飄渺而蒼涼的聲音從那座雕像上發出，鐮刀上的黑氣滲入雕像。
像是倒模似的，跟雕像一模一樣，舉著鐮刀的黑氣從雕像中掙脫而出。
巨大的鐮刀，彌散著黑煙的雙翼，仿佛鳥冠的頭部，如果不是由純粹的腐化之氣形成，李奇以為又見到了一位魔女。
“這里有很多…蛋…”
雙手持著鐮刀的黑影桀桀笑著，黑翼扇動，向人群撲過來。
………
神國位面，全知者阿紐弗特的神國隱藏在混沌最深處。費恩的源力在這里形成巨大而猛烈的渦流，每一次進出都會耗費海量的神力，再加上全知者的怪異規矩，讓這里成了整個位面最荒僻的地方。
全知者的來歷誰也不知道，就算是神上神對這位神祇也有莫大的忌憚，還好他的神職是觀察和記述，從不干涉費恩世界的運行，久而久之，他也就成了費恩世界的神秘背景。
阿紐弗特的神國由一棟棟山嶺般的書架構成，每一層的火盆中燃著不同光色的神火，遠遠看去像是無垠的霓虹光海。
一點微弱的清冷星光盤旋在某棟書架山嶺里，在一本本書間穿梭不停。
數以億萬的書架山圍繞著一團宏大如星球的灰霧展開，灰霧中無數條光臂急速揮舞，像是書寫著什么。每一秒都有難以計數的書本在光臂末梢成型，再送入書架里。
那點星光小心的躲避著光臂，瀏覽了不知道多少本書后，星光黯淡了許多。像是不舍的在書架間繞了幾圈，縮進陰影里，向著天頂那處迷蒙渦旋飄去。
“新生的神祇，你獲取的信息已經超出免費的限額，必須繳納相應的神力作為費用。”
神國轟鳴起來，像是游戲提示的話語讓那點星光停住。
“我進來的時候根本沒看到提示，你這是消費欺詐！”
星光綻放成黑發雪膚的紅裙少女，叉著腰，氣呼呼的喊道。
“等價交換不管在哪個世界都是跌撲不破的真理，就像作用力和反作用力，這是任何世界得以成型和穩定的前提。”
一條光臂靠近少女，凝固成一個面目模糊的老者，像學者般溫和的回應。
“觸手怪！不要搞這種視覺效果，只會讓我對你的印象變得更壞！”
紅裙少女搓著胳膊，像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似的連連后退。
她嘴上還不依不饒：“分明就是個數據庫日志系統，還搞出這么多花樣。”
“數據庫？日志？”
對方從善如流的恢復成光臂的模樣，點亮一面光屏，無數畫面在光屏中飛速閃過，依稀能看到“IBM、Microsoft”之類的單詞。
全知者阿紐弗特說：“你是從那個世界來的嗎？真是稀奇，從那個世界來的靈魂可沒幾個，神祇更是少見。”
“呃…我還以為自己是唯一的呢”，被對方揭破底細，少女的氣勢頓時虛弱了。
“費恩是多元世界里相當活躍的一個，對其他世界都存在著引力。無數個時軸里，無數靈魂從異界而來，有的甚至在費恩繁衍成一個種族。”
全知者用機械的語調述說著：“也有像你這樣，直接成為一位神祇的，但無一例外，最終都被費恩的力量同化。”
他像是鼓勵，又像是勸誡的說：“尊敬的新神，你的到來讓費恩更加多姿多彩。也希望你能堅持本心，為費恩增加新的維度。”
少女心虛的道：“我…我就是來玩的，哈哈…既然回不去了，就隨便做點什么有趣的事吧。絕對不是破壞！我發誓！”
她搓著手，小心翼翼的問：“您既然知道我就是個一窮二白的新神，那什么信息費…”
“你擁有的神力足以支付，事實上當你離開這里時，會自動扣除你的神力。我向你發出通知，是讓你有選擇的余地，我是說…”
全知者斟酌著說辭：“如果你執意保持凡人形態的話，自動扣除會出現有損凡人尊嚴的狀況。”
“嚇——！”
少女緊張的用手臂護在胸前。
全知者的光臂抽搐了一下，有些無奈的解釋說：“你的身體就是純粹的神力，完全可以取下一小部分，而不損害你凡人形態的外包裝。”
少女嚷道：“你是要我剁手嗎！？這種事情讓我又回想起以前很不愉快的經歷…對了！”
接著她眼中閃起希翼的光芒：“我覺得啊，你的神國，存放信息的方式太落后了！我可以教你那個世界的信息儲存方式，占地少！查詢簡便！你可以喝著咖啡，動動手指，就完成一切操作！”
“是說計算機、服務器、在線和近線磁盤存儲系統這些東西嗎？”
全知者的話讓少女呆住：“犧牲安全性換來的高效率，對我來說沒有意義，安全可靠才是我的需求。我現在的信息存放方式，借鑒了你那個世界的自動磁帶庫系統。”
“那是向一位來自你那個世界的程序員學來的。具體是…八十一號還是九十一號時軸？唔，那部分記錄因為跟我自己有關，所以刪除了細節。”
全知者似乎很少跟外來者聊天，看樣子這樣的聊天也不會被他記錄，談興不小。
少女兩眼發亮，這可是爭取到免費的好機會，正準備拋出若干話題，光臂揮舞的頻率加快了。
“根據最近的記錄，費恩的神力體系正在發生劇烈的變化…”
全知者催促道：“如果不想被滯留在這里，就請盡快回到你的神國，這條消息免費。抱歉，你之前獲得的信息不能免費，這是與我意志一體的既有法則。”
少女恨恨的道：“所以說你其實就是個人工智能對吧！”
她打量了一下身上的長裙，再看看手臂，咬咬牙，從長裙上牽出一縷圣光，不爽的道：“自己抽！要超過膝上一寸的話就停下！”
光臂牽住那縷圣光，像吸面條似的，很快將少女的長裙變成短裙。
再付出了兩只袖子，公主裙又變成吊帶裙的代價后，少女終于償清了費用。
少女化光而去，浩瀚空間里還回蕩著她的嬌叱：“猥瑣！變態！流氓！”
“堅持凡人之心的神祇，真是難得啊…”
全知者喃喃自語：“但沒有一個成功者，從來都沒有。”
少女拉著那條她用神力編織成的光索，在混沌亂流中艱辛返家。
想到了什么，她點開光屏，自語道：“費恩會有什么大變化？難道是李奇那家伙鼓搗出來的？”
光屏里猛然蹦出一大堆呼叫，震得少女差點松開光索。
“混蛋啊李奇——！”
少女狼狽的在亂流中掙扎，像是被馬顛下去，拖在地上狂奔的可憐騎士。她的憤怒呼喊也淹沒在源力亂流里，微不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