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寶好生兇厲。”
那蒼老的聲音,這般念了一聲,頗是驚異。
蘇庭眼瞳陡然一凝,看著來人。
這是一位老者,身形虛幻。
這也算是個熟人,或者說熟鬼,也該說是熟神。
蘇庭頓了一下,道:“葛判是來收魂的么?”
葛判神色復雜,低沉道:“本是來尋你的,正逢你斬了這位先秦山海界的高徒,可是…”
他看向蘇庭,眼神變得極為古怪。
蘇庭伸手入懷,問道:“可是什么?”
葛判沉聲道:“可是他陽壽未到,卻真被你殺了,而且…。”
說著,這老者伸手一撈,空無一物。
他看著蘇庭,一字一頓。
“回天乏術,無法重生。”
東海,中央海域。
先秦山海界。
啪地一聲!
忽有一道令牌,驀然破碎!
守護此地的老者,正閉目修行,聽得聲響,倏地睜開眼睛,眼中迸出火焰般的光澤。
他看向了那密密麻麻的令牌所在,落在適才碎裂的一塊,頓時倒吸口氣。
“齊岳?”
老者驀然起身!
這是齊岳的令牌!
這里的令牌,實是門中弟子傳訊的令牌,蘊藏一縷心血在內,但若是本身滅去,而冥冥之中,心血潰散,令牌自然破滅。
這也是判定門中弟子生死的獨到之處。
往常先秦山海界,并非沒有弟子夭折。
或是在外爭斗的,或是修行出錯的,常有身殞早夭之輩。
然而今日破碎的令牌,則是齊岳的!
這是掌教的大弟子,堂堂的半仙之尊,有望繼任未來掌教的人物!
齊岳出身仙宗,修行無上仙法,本領極高,除卻仙家出手,誰能殺他?
可又是哪一位仙家,要與先秦山海界為敵?
“糟了…糟了…”
老者面色變了變,伸手一拍。
當即一道光芒,倏忽而去。
過得片刻,有數十道光芒,頃刻至此。
“怎么回事?”
先秦山海界掌教,面沉如水,手掌亦微微有些顫動。
在他身后,數十位長老,以及十余位修煉有成的真傳弟子,無不露出驚色。
齊宣心中凜然,神色極為復雜。
“不知為何,先前齊岳令牌破碎。”
頓了一下,這老者又道:“不過令牌碎裂,只是本身與心血之間的關系,未必代表身殞…本門之中,不是沒有先例。”
掌教沉凝道:“齊岳去了哪里?”
眾人面面相覷。
過了片刻,忽有一位長老,低聲道:“齊岳門下有個后輩,名為凌安,看上了浣花閣一名女子,故而齊岳為他提親去了。”
掌教眉頭緊皺,對此似有不喜。
堂堂半仙,本宗的首徒,為了門下的情愛之事,而親自動身,對方更是浣花閣這等大派,著實魯莽。
“去了浣花閣?”
掌教低聲道:“傳訊浣花閣,詢問此事。”
頓了一下,又聽掌教問道:“其他人的令牌呢?”
那老者說道:“安然無恙。”
掌教眸光微凝,道:“其他人回來了沒有?”
就在這時,齊宣點頭道:“齊羽師弟跟隨大師兄前往,但昨日我曾見他回宗。”
掌教深吸口氣,說道:“召他過來。”
浣花閣之中。
前任閣主陸瑜霜,正教導小精靈修行玉冊。
而當代閣主,只是逗留片刻,便告退歸去,畢竟身為閣主,盡管浣花閣久居世外,不比其他宗派那般雜亂,但仍有許多事情處理。
“嗯?”
就在這時,浣花閣主取出令牌,伸手一點。
當即便有一個印記,剎那顯化。
這是先秦山海界的印記。
她眉宇輕蹙,再度一點。
旋即那印記便化作了無數光點。
浣花閣主看清了這個光點,不禁為之一震。
“齊岳身殞?”
她心中忽然一驚,不禁起身來。
在她心中,忽然閃過了蘇庭的面容。
難道那個少年,離開浣花閣之后,竟是追殺齊岳去了?
但齊岳也是仙宗的弟子,所學極為不凡,又是半仙之輩,又怎么可能被蘇庭所殺?
畢竟蘇庭道行有限,盡管力比半仙,可斗法之間,可不僅僅是道術威能之高,便可以決定勝負的。
半仙之輩,竟為七重天真人所殺?
“不可能。”
浣花閣主面色變了變。
以她仙宗掌教的眼界,依然難以置信。
按道理說,齊岳之死,應當是另有緣故才是。
畢竟齊岳先行一日,蘇庭今日才離浣花閣,便是追殺上去,也已遠了。
更何況七重天道行,誅殺九重天半仙,此舉簡直無法置信。
她盡管猜測蘇庭與齊岳之間,恩怨難消,日后必有爭端,但也不曾想過,昨日恩仇,今日了斷。
“無論如何,還該與元豐山說清此事,再給先秦山海界一個答復。”
元豐山之中。
近來掌教諸事繁忙。
自蘇庭入門之后,因為蘇庭的身份,因為蘇庭的五種仙術,以及后來進入通玄界,引起了不少風波。
盡管因為蘇庭力壓本門三杰,足以壓下所有風波。
但某些議論,某些人的心思,卻總是難免。
除此之外,信天翁攜三十位長老,壓迫七尺白鶴一族,至今未有歸來。
而紅衣也已被陰差接引,入了幽冥之下。
應風受命,往北而行,親身入地府,帶回紅衣的魂魄。
這種種事情,都頗是惱人。
而在外界,大周之內,南方出現天災,災民遍地,又有造反之事,不由得讓人想起金蓮現世,想起前次改朝換代,天地氣運改變的大事。
“多事之秋。”
元豐山掌教這般嘆了一聲。
旋即他腰間的令牌,忽然亮了起來。
他伸手一點,卻見那是來自于浣花閣的消息。
元豐山掌教心中一凜,放在以往,倒也罷了,可蘇庭此次卻是去了浣花閣…總不是與蘇庭有關罷?
他遲疑了片刻,點開了這道消息。
光芒點點,現于眼前。
元豐山掌教怔了半晌。
蘇庭此去,未有得罪浣花閣。
但先秦山海界的齊岳,前去求親,被蘇庭落盡了顏面。
而就在今日,齊岳身殞。
無論是誰,第一個念頭,自然便是蘇庭。
但以蘇庭的道行,應當不足以斬殺一位半仙,而且是出身先秦山海界的半仙。
可在以往,蘇庭做過的那些事情,匪夷所思且難以置信的例子,卻也不少了。
例如六重天道行,咒殺天嶺老人?
而今他在元豐山,又得了道祖的許多機緣。
“不會真是他罷?”
掌教心頭,忽然惴惴不安。
而在南海。
往南數百里,冰天雪地,化作汪洋。
而此處的海域,則幾乎沸騰。
蘇庭沉默了許久。
葛判嘆了一聲,道:“齊岳死得如此干脆,未必是好事。”
蘇庭冷笑道:“他要殺我,我還不能殺他?”
葛判平靜道:“我既然來了,他必死無疑。但你殺了他,許多事情,便說不清了。”
蘇庭眉頭一挑,道:“比如?”
葛判低沉道:“比如他入魔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