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府上下,一片沉寂。
大堂之中,石將軍神色凜然,眼神冰冷。
他自幼習武,從軍多年,手中沾血無數,見過各種傷勢,不過稍探一番,便知自家這混賬小子,已是徹底廢了,哪怕性命能保,下半生也只能在床上躺著。
“好狠的手段。”
石將軍緩緩說道:“他衣內穿著一層寶甲,能擋刀劍,能消勁力,但對方一腳,仍然透過寶甲,碎了脊骨,觸及臟腑,倒也是好本事。”
這寶甲乃是皇上所賜,在他官封一品時,一同賞賜下來的。
近年來他極少外出,加上武藝日漸深厚,自覺已無須寶甲,但這兒子卻時常惹是生非,盡管在京城之內,又有護衛隨身,不會有什么性命之危,但難保碰上了什么不開眼的,因此才將寶甲賜予此子。
未想當真遇上了個不開眼的,但卻是能夠透過寶甲,將人重傷,立時殘廢。
“此人一腳,本意是直接將人踢死,好在被寶甲擋住,盡管廢了,卻也勉強留了一命。”
石將軍站起身來,道:“便是我親自出手,都沒有這樣的本事,此人武藝之高,只怕內勁大成,甚至到了武道大宗師的層次。”
周統領低聲道:“梁仲與他交手,一個照面,就斷了臂骨,直言此人是武道大宗師。”
石將軍目光一凝,心中微沉,道:“這混賬小子,如何招惹了武道大宗師?”
周統領說道:“據說是見了對方拉車的馬兒,心生喜意,想要買來,只是對方不愿,惡言相向,故而公子動怒。”
石將軍看了昏迷過去的兒子,嘆了口氣,道:“先讓大夫過來,給他治傷,免他疼痛。”
說了這句之后,他才緩緩往前走來,問道:“武道大宗師,能以一敵百,千軍萬馬之中,也能來去自如,不易應付。”
“俠以武犯禁,作為武道大宗師,神威不可輕犯。”
“這混賬玩意兒便是招惹了其他朝中大臣,也不至于招來這等大禍,偏偏招惹了這等在武林中堪稱神話的人物。”
“但無論如何,將我獨子傷成這樣,也不能善罷甘休了。”
他看向周統領,問道:“當時你可有嘗試留下那武道大宗師?”
周統領微微低頭,說道:“屬下本想率軍沖殺,心想任他武道大宗師也敵不住,但出手之時,司天監來人,保下了他。”
石將軍目光一凝,道:“司天監?”
周統領點頭道:“司天監。”
石將軍眼神之中,陰晴不定。
若有司天監插手,那么此人的身份,便十分可疑了。
當真是武道大宗師,還是跟杜公子一樣的人物?
“此人是何模樣?”
“形如少年,面相稚嫩,似乎不大,但氣態沉凝,似乎武道造詣極高。”
“未必是武道造詣。”
石將軍臉色變了又變,朝著后院看去,心中念頭轉動。
周統領見他出神,不禁低聲道:“將軍這是…”
石將軍原本滿心怒意,但到了此時,也消了許多,說道:“此事不能怪你,此人若是武道大宗師,你我兵權在握,千軍萬馬齊發,也不見得壓不下他,但若是司天監要保下的人,莫說是你,便是我也應付不來。”
周統領不禁一愕,想起了司天監那道人的話,神色奇異。
石將軍揮手道:“此事我自有主張。”
京城。
入夜。
繁華街道,燈火通明。
夜間的京城,即便是在平日之間,也仍是比坎凌落越等地方的廟會節日等等時候,都更要熱鬧許多。
兩側的店鋪,街邊的攤販,熱絡的聲音。
吃喝玩樂,衣著飾物等等玩意兒,數不勝數。
“還真是不錯。”
蘇庭心中略感滿意,畢竟他前世經歷過的熱鬧繁華,不遜色于眼前的京城,倒也沒有鄉下小子進城的驚嘆,只是十分新鮮。
倒是那小精靈,雖說也并非懵懂無知,但所知所學,從來只是在山中精怪妖物以及過往修道人的耳中,聽得人世間的諸般異事,卻從未真正經歷過。
今日得見京城繁華,更為興奮的,反倒是這個小精靈。
“買買買!”
“那個撥浪鼓!”
“那個糖葫蘆!”
“那個胭脂水粉…”
小精靈化作青鳥,站在蘇庭肩頭,喋喋不休。
蘇庭臉黑成炭,怒道:“一顆糖葫蘆,比你腦袋還大,你吃得下么?胭脂水粉,就你那小臉蛋,那胭脂水粉拍下去,全身都是粉…別亂花錢,蘇某人的血汗錢,絕不能胡亂花費。”
“呸!”
小精靈冷笑道:“什么血汗錢?你什么時候去賺錢了?別以為我不知道,那五只精怪全是偷雞摸狗的玩意兒,你以前肯定是養來偷東西的!而且你在坎凌,臨走時還坑了一大筆錢財,現在可是巨富,車里全都是金銀珠寶,我又不是不知道…”
蘇庭摸了摸臉,說道:“蘇某人賺錢又不是搬磚,自然是做大生意賺來的,哪里會坑蒙拐騙了?這些血汗錢,雖然沒有我的血汗,但也是得來不易的。”
小精靈怒道:“給不給錢?你那一車金銀珠寶,買下整條街的玩意兒都綽綽有余,取幾錠銀兩怎么了?”
蘇庭堅定搖頭,貫徹一毛不拔的真理。
所謂憶苦思甜,盡管如今已經家財萬貫,依然要謹記當年為柴米油鹽發愁的時候。
“蘇庭!”小精靈怒道:“給錢!”
“不…”蘇庭頓了一下,猶豫道:“好吧,但我有個條件!”
“什么條件?”
“必須寫欠條!”
“你…”小精靈聞言大怒,但看著滿街道的稀奇玩意兒,猶豫了半晌,才道:“寫就寫。”
“成交。”
蘇庭奸計得逞,心中暗爽。
這小家伙盡管被自己拐來了,但忠心不穩,老想著脫離蘇某人的掌控,得讓她寫欠條,才能長久替蘇某人辦事。
只不過,蘇庭有些猶疑,不知這算不算是雇傭童工?
不知這大周朝廷之中,可有律法是不許雇傭童工的?
石府。
石將軍躬身一禮,嘆道:“公子勿怪,只因石某那不成器的兒子,招惹了修行中人,已至傷殘,唯恐對方不愿罷休,待會兒還須往司天監,向那位高人賠罪,著實是怠慢了。”
杜公子似笑非笑,說道:“石將軍是想借我之手,報復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