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
蘇庭修行完畢,將家務盡數做好,全部妥當,又準備了些許食物。
這些天,他似乎顧著跟王公子廝混,混得熟了,也就沒有“見外”,跟王公子借了十兩銀子,維持生計。
“姐,我今夜有些忙碌,可能要明天才能回家。”
臨要出門,蘇庭隨口編造了個謊言,避免表姐擔憂。
表姐對他自是深信不疑,但聽聞他要在外頭過夜,不禁擔憂。
畢竟蘇庭自幼,都不曾夜不歸宿。
“小庭…”表姐欲言又止。
“沒事。”蘇庭眨了眨眼,道:“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但是…”表姐依然難免憂慮。
“我沒事的。”頓了一下,蘇庭叮囑道:“只是今天夜里,你一個人在家,可不要害怕。”
“姐姐倒是不怕,只不過你從來沒有夜不歸宿,這在外頭怎么是好?”蘇悅顰眉宇輕蹙。
“想要養家糊口,賺錢吃飯,總有些許需要遷就的地方。”蘇庭笑了聲,旋即又道:“但我就出去這一趟,以后不再這樣了。”
蘇庭出門來,朝著茶樓方向深深看了一眼,露出冷笑。
這次在他懷里,揣著毛筆,帶著墨水,并有一張空白符紙。
墨水不是正經墨水,而是烏賊的墨汁。
蘇庭之所以知曉烏賊墨,乃是因為他對于古文字有所了解,對于偏門古籍,也有涉獵。
上一世里,癸辛雜識續集,便有記載:世號墨魚為烏賊…蓋其腹中之墨可寫偽契券宛然如新,過半年則淡然如無字。
其中意思,跟他與青平所言,大致相同。
究其原理,只是烏賊墨本身性質的原因,隨著時間長了,氧化揮發了而已。
“看不出來,這個青平,總是生人勿進的模樣,實則倒是熱心,居然托人給我準備了些烏賊墨,也罷,就算欠他一個人情。”
蘇庭嘿了一聲,往翠玉樓去。
今日還是王公子請客,但不是飲茶,而是喝酒。
細數來,這兩日混熟了,到了“灌酒”這一步,也就差不多該圖窮匕見了。
這一天比蘇庭預料得早了兩日。
因為王公子比想象中更沒有耐心,或許說王公子比他想象之中,對自己更為輕視,更不放在心上,也便認為,到了這個火候,足可下手了。
不過蘇庭倒也不慌,若在此前,被打亂了原本的節奏,或許還要苦惱一些。
但這一次,他從松老那本簿冊里,得到了以當前淺薄道行,也能施展五行甲的方法。
也是因為有了這施法的本領,他便已放棄了原本復雜的謀劃,改用了更為粗暴直接的辦法。
想來今日,會過得十分精彩。
翠玉樓。
王公子手執折扇,輕輕搖動,哼著小曲。
在他旁邊,幾名小廝侍立在旁。
就在這時,門口有人進來,湊近王公子耳邊,低聲說道:“蘇庭在路上。”
王公子睜開眼睛,點了點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報信這人猶豫了一下,道:“公子何必在他身上花費這些時日?不過只是一個窮小子,背后無權無勢,不論公子想要什么,小的們直接把他按倒,痛打一頓,他什么也就依了。”
“蠢材。”王公子斜斜瞥了他一眼,道:“能貓戲耗子,要動強作甚么?”
聞言,那下人連忙往自己臉上打了一掌,連訕笑道:“是小的愚蠢,”
王公子拍了拍手,道:“這個蘇庭,年紀不大,又臥病在床多年,見識不多,心智單薄,本公子不過請他吃了幾頓飯,他也就逐漸消了戒心,把本公子引為知己。”
頓了一下,王公子看了那人一眼,笑道:“這些天來,你不見他對本公子,已經開始親近了么?”
那人聞言,低聲道:“這倒也是。”
王公子悠悠說道:“據說他家那姐姐,長得十分貌美,再這般下去,憑借本公子跟他的交情,便可以跟他回家一趟,與他那美貌姐姐,接觸一番。”
“有了這順理成章的接近,有了她弟弟的親自引見,消去她兩分戒心,再憑借本公子的手段,勾搭一個沒見識的貧家姑娘,又怎么是難事?”
“可惜舅舅近些時日顯得煩躁,避免夜長夢多,要盡快向他下手,奪來契約。”
“否則再廝混兩日,便可以去見那位蘇家小姐姐了。”
“可惜了,可惜了。”
王公子搖了搖折扇,略感惋惜。
身后一人低聲道:“既然已經不能如此接近那位姑娘,那么也就沒必要親近了,孫家主的事,何不直接動手?”
王公子將折扇放下,悠悠說道:“若在前些天,我便直接動手了,但既然已經為了那位姑娘,跟他親近了些。眼下要辦舅舅的事,也算水到渠成,自然就不必動強了。”
“退一步說,落越郡方大人治下,法紀森嚴,最忌殺人案子…咱們既然不能殺人滅口,那么事后,他若告上官府,難免有些也有糾纏。”
“畢竟是動強的事,仔細查案下來,破綻還是難免的。”
“至于現在,在官府的眼皮子下,他蘇庭心甘情愿,親筆落下名字,便沒有他反悔的余地了。”
王公子站起身來,將折扇順手拾起,往前走去。
身后那下人滿面迷惑,不禁問道:“官府的眼皮子底下?”
王公子笑道:“咱們給蘇庭定的那間茶室,你知道對面是誰?”
那人問道:“是誰?”
王公子說道:“落越郡的那位鐵面捕頭袁珪,還有捕快趙沃。”
那人訝然道:“鐵面無私的袁捕頭?”
王公子微微點頭,道:“正是這廝,此人珍惜名聲,不好財色,故而行事剛正,我舅舅嘗試收買過他,可惜不能成。但那位趙捕快,可是貪財的…”
“昨夜,我請姓趙的喝了頓酒,讓他今日此時,請袁捕頭來這里吃上一頓,而在這個時候,咱們順便讓喝得不省人事的蘇庭,親筆簽下契約,就在這位鐵面無私的袁捕頭面前,就在官府捕頭的眼前。”
“哪怕這袁捕頭心有疑惑,但契約是實的,而蘇庭落筆,也是實的。以他固執的性子,也只會依法處事。”
說著,王公子眼前一亮,道:“走,蘇庭來了,你去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