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蒼穹是踩著紅霞登門拜訪的。
一身華美的紫色長袍,下擺處繡著一只只展翅飛翔的白鶴。那白鶴的身上,用了銀色絲線勾出了羽毛的樣子,在光影下栩栩如生、富貴逼人。他的腰間系著一條三指寬的玉帶。玉帶沒有底兒,而是由一塊塊兩指寬、三指長的玉塊拼接而成。每一塊小玉塊,有最少一半的位置是鏤空的。另一半的位置上,還雕琢著白云朵朵,線條流暢、十分精致雅觀別致,與仙鶴相得益彰。
戰蒼穹將長發束起,佩戴了玉冠。那玉的水頭極好,就好似一池春水輕輕蕩漾,將他霸氣的眉眼襯得溫潤三分,端得是翩若驚鴻,宛若游龍;錦衣玉帶,獨占風流。
陪同戰蒼穹來的人,還有兩個。分別是黃如意和方黑子。前者打扮得一身粉嫩,就像一朵鮮嫩的桃花。若細看,會發現他的臉上涂了胭脂,只不過沒有那么明顯。方黑子黑著一張臉,穿著一套黑色短打,看起來就像一個黑殺神。他與黃如意分別尾隨在戰蒼穹的左右兩側,絕對起到了特別醒目的作用。
二王爺為了表示對戰蒼穹的重視,親自迎到二門處。
二人客套幾句后,一同走向后花園,分賓主落座,那叫一個相談甚歡。
酒水和美食陸續呈上,歌舞伎也抖著香肩秀著美腿頻頻拋起了媚眼,空氣中浮動起一股暗香,格外誘人。
戰蒼穹沒有提權叔,二王爺自然也不會在這種時候討此沒趣。
二人幾杯酒水下肚后,看起來關系又近了一步。實則,都是彼此刻意營造的假象罷了。
戰蒼穹夸膳良,夸美酒甘芳,卻從不夸歌舞誘人,反倒是說了一句:“都說二王爺的府中美人如云,可今晚瞧著,不過平平。難道說,二王爺有金屋藏嬌的嗜好,不許旁人覬覦美人幾分顏色?”
這話說得,既含蓄又直接,不僅令二王爺生出幾分奇怪的感覺。就好像…戰蒼穹此行的目的,就是為了來他府中看美人似的。
二王爺哈哈一笑,道:“本王這府中美人確實不少,卻都有自知之明,知道戰公子眼光獨具一格,不敢上前來湊個熱鬧。”此時人多口雜,叫宮主并不妥當,于是二王爺直接以公子來稱呼。
戰蒼穹道:“旁人倒也罷了,我那舊識卻不來喝上幾碗酒水,著實說不過去。”
二王爺略一思忖,問道:“戰公子所言可是曾去瀟瀟雨歇做客之人?”
戰蒼穹臉上的笑容越發璀璨起來,點頭應道:“正是他。不知那位如何稱呼?想來他在瀟瀟雨歇中小住幾日,算得是故人。可我卻是個馬虎的,竟沒問過他姓甚名誰。”
二王爺沉吟不語。
戰蒼穹挑眉,問:“怎么?二王爺可是怕我搶人?哈哈哈…”
二王爺一擺手,道:“哪里的話。只因此人經常給自己換名字,本王倒也說不準他現在如何自稱。”
二王爺的話音未落,羽千瓊的聲音響起,道:“戰公子可叫貧僧三千。”
二王爺一聽羽千瓊自稱貧僧三千,這怒火就如同將火把丟進了油罐子里,瞬間就要炸。只因戰蒼穹在,不好發作,才強行忍下了。可當他轉頭順著聲音來源望去的時候,整個人都因驚艷而忘記了怒火為何物,滿心滿眼滿世界中,都是一位名叫三千的妖僧。
他穿著艷紅色的寬大長袍,腰間不曾系腰帶,整個人就仿佛一朵曼珠沙華在恣意的怒放。那種美,有種動人心魂、毀天滅地的力量。他仿若腳踏滾滾紅浪而來,燃盡了世間的煙火,用最燦爛的容顏,祭奠終將成為灰燼的世與俗。
他的臉上沒有佩戴面具,刻意將自己的不完美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然而,詭異的是,他臉上的疤痕此刻看來卻并不猙獰,反而有種引人墮落的真實感。是啊,他就站在那里,如此真實的存在,怎么會是假的。他是真實的,可以靠近,可以觸碰,可以褻玩的男人…
戰蒼穹瞇眼打量著這位自稱是二王爺男寵的男人,想象著他用這副鬼樣子勾引走花堂主時的樣子,心中既有對男色惑人的不屑,又有種毀之萬事大吉的沖動,甚至還隱隱透著幾分嫉妒。他無法想象,自己打扮成那個鬼樣子后,會是何等的詭異。
他慢慢咀嚼著羽千瓊的法號:“三千。”
羽千瓊走到戰蒼穹的近前,道了聲佛號:“阿彌陀佛,施主可安好?”
戰蒼穹的眸光中堆積著不善,卻又隱在平靜的表象之下。他倒是很想對三千嚴刑逼供,卻因事關花堂主,不得不謹慎處理。他笑道:“原來是三千。上次見你,你滿頭秀發光可鑒人,如今倒也是光可鑒人,卻又是另一番景象。不知是何事,耗盡了三千心血,累掉了滿頭青絲?”
羽千瓊完全不在乎戰蒼穹的嘲諷,提起酒壺,親自為他斟滿酒,道:“其中原委,戰宮主千萬不要多思多慮,唯恐想得太多,三千煩惱絲與貧僧一樣,落得一根不剩。貧僧也曾聽人提起過,若是將花朵碾碎,敷在頭上,或許能生出華發。可惜,貧僧只聽了其一不知其二,竟不知到底用什么花?此花又要去哪兒尋?”提起酒杯,勾唇一笑,“想不到諾大的王府,竟尋不到可以生出華發的花兒。戰公子,你說,貧僧這頭黑發還有望恢復如常嗎?”
一番話,隱含了太多的內容。
花兒是什么?自然就是花堂主。
羽千瓊暗示戰蒼穹,花堂主消失不見了,且就在王府里消失不見的。而他的煩惱,就是因為尋不到花堂主,所以掉落了滿頭青絲。這話說得夸張,可實際上,羽千瓊能喝下七夏醉,做的豈不是更夸張?
戰蒼穹對羽千瓊的話半信半疑,畢竟此人前科累累,既設計了權叔,又拐走了花堂主,無論哪樣,都足以證明他有顆復雜而聰敏的心,不容小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