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白將酒杯隨手扔掉,對戰蒼穹的挑釁置若罔聞。
戰蒼穹飛身落地,擋在秋月白的面前,視線在眾人身上一掃而過,最后又落在唐佳人的身上。
六名堂主也從二樓一躍而下,站在戰蒼穹的身后,皆是一副“老子無敵”的嘴臉。只不過,段青玥被秋月白重傷,因公羊刁刁幫襯了一把,才撿回來一條命。這會兒臉色蒼白,明顯氣力不足。
戰蒼穹一抬手,指向佳人,狂傲地問:“你是哪個?把臉露出來,給本宮看看。”
唐佳人特別不想見戰蒼穹,一是怕他又傻乎乎地粘上自己,二是一想到昨晚他做的好事,就覺得渾身猶如火燒。當然,最重要的是,他怎么能說她是糞堆呢?!在她聞來,這味道明明更像是腐尸嘛。所以,唐佳人干脆一扭頭,破罐破摔地扇動起衣袖。
戰蒼穹立刻皺眉道:“閉氣!”
六位堂主依言而行。
唐佳人送給戰蒼穹一個“去死”的眼神,坐在軟轎上繼續前行。
戰蒼穹覺得那雙眼睛十分熟悉,簡直與唐佳人一模一樣。當即飛身躍起,去扯唐佳人擋著臉的黑布。
孟水藍和孟天青怎能讓他得手。當即同時出手,逼退戰蒼穹。
六位堂主見此,立刻飛身相助。
四名刺客見自己主子被圍攻,當即放下軟轎拔出匕首,直接迎了上去。
唐佳人見機不可失,站起身,腳尖一轉,就要開溜。
秋月白開口道:“要逃?”
唐佳人腳尖一頓,站定,恢復了原有的聲音,理直氣壯地道:“逃什么?!坐得久了,起來活動活動。”
戰蒼穹一聽唐佳人的聲音,眸子就是一亮,當即一個轉身,突破重圍,來到佳人面前,一把扯下了她蒙面黑布,看見她臉上的傷,便是一愣。
唐佳人的手指動了動,有心要捂住臉,終究是放棄了。早晚要相見,又何必遮掩。唐佳人心中泛起苦澀,卻因戰蒼穹的一聲“娘親,你的臉!”,砸得心肝一抖,愣是忘記了何謂苦澀滋味。
孟水藍等人見事已至此,根本就瞞不住,只得作罷。
唐佳人的嘴巴動了動,好不容易擠出一句:“戰蒼穹,別耍我了好不好?”
回應唐佳人的,是一陣陣的嘔吐聲。
戰蒼穹與六位堂主,吐得那叫一個此起彼伏。
唐佳人坐在軟轎上,眼睛禁不住往秋月白那里掃了一下。
四目相對,唐佳人飛快地錯開眼睛,轉而又直愣愣地瞪了過去。她是毀容了不假,卻何須躲躲藏藏!至少,她要讓他知道,這是秋江滟所為!
看見唐佳人臉上的傷疤,秋月白的呼吸一窒。雖然,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卻還是痛得連呼吸都變成了刀子,一下下割著他的胸腔。
他知道,那是秋江滟做的。
他也知道,那刀子割在臉上會多痛。
秋江滟口口聲聲為了他才囚禁了唐佳人,而他卻知道,她只是為了她自己。公羊刁刁曾提議,讓她用鼻骨醫治他的頸椎,得到的卻是否定的回答。她以為他陷入昏迷,不曾清醒。實則,心如明鏡。
如今見佳人容貌被毀,他心痛至極,卻無法說出一句安慰的話。
當佳人瞪眼過來,不知為何,秋月白竟是心頭一松,有種想要莞爾一笑的感覺。
唐佳人見秋月白好像要笑,立刻轉開頭,不再看她。說實話,她真怕他對她笑。笑過之后,要說什么?說什么都尷尬。她想質問他,對她是否真心實意?是否算計過她的感情?是否暗害過休休?可自從她在他背后捅了一刀后,感覺那些問題似乎都變得模糊了。無論答案是或者否,他和她都兩不相欠了。至于毀容一事,她這張臉確實毀了,但秋江滟那張臉,比她更嚴重!這么一想,她就忍不住想要咧嘴笑。
所以,無話可說。
秋月白見唐佳人又轉開了目光,心隨之一沉。
千般感情,唯有冷漠最是傷人。
唐佳人干巴巴地開口道:“要命的,就都離我遠點兒!”這話,當真是對所有人而言。
戰蒼穹好不容易直起腰,正色道:“若兒棄了娘,還算是人嗎?!”
唐佳人的眉角跳了跳,道:“這話從你嘴里說出來,還挺滲人的。”
戰蒼穹一張嘴,似乎要說什么,最終還是吐得昏天暗地。
唐佳人仰頭望天,深深覺得自己有些生無可戀。
孟天青湊到佳人身邊,道:“佳人,我們快走吧,這里被吐得好惡心。”
唐佳人伸手捂住鼻子,點了點頭。
四名殺手抬起軟轎,快速離開了那個惡心的地方。
戰蒼穹扯了褻衣,扭成麻花,系在臉上,擋住鼻子,這才晃晃悠悠地跟了上去。其他六位堂主學著戰蒼穹的樣子,擋住鼻子,然后暈頭轉向地跟在他的身后。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來到秋風渡。
唐佳人本來沒什么精神,可當她看見秋風渡三個字時,眼中瞬間燃燒起熊熊烈火!一想到秋江滟對自己的殘虐,她就恨不得將其抱進懷里,讓她直接吐死得了!
尚未落轎,唐佳人已經從椅子上站起身,指著秋風渡道:“秋月白,你你你…你確定,讓讓讓…讓我…”
話未說完,就聽公羊刁刁一聲大喝:“唐!佳!人!”
唐佳人轉頭,看向公羊刁刁的方向。
但見公羊刁刁就像一頭憤怒的小牦牛,瞪著溜圓的眼睛,撒腿就撲了過來。那樣子,有些兇。
唐佳人沒覺得自己做錯什么,卻還是沒出息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公羊刁刁跑著跑著,腳步就是一停,快速從袖兜里掏出兩個小球,分別塞進了鼻孔里。做這個動作的時候,他始終盯著唐佳人,眼光惡狠狠的。塞住鼻子后,他一牟勁兒,再次向著唐佳人沖去。一鼓作氣爬上軟轎,扯著唐佳人的脖領子,前后搖晃著吼道:“你回來了,竟不來尋我!你知不知道我多擔心?!你這個沒心沒肺的狗東西!若不是我得到消息,到處尋你,你是不是不打算見我?!我怎么著你了!我哪里對你不好!你個喜新厭舊的狗東西!你都毀容了你還不找我,你還有沒有心?!我我…我恨死你了!”吼著吼著,一把將佳人抱進懷中,眼淚就那么流淌下來,濕了佳人的肩膀。
所謂真性情,便是公羊刁刁這般,想便是想了,哭便是哭了,怒也毫不保留。
孟手藍用手拍了拍孟天青的肩膀,道:“看,有人比你更愛哭。哭得還挺好看。”
孟天青一巴掌拍掉孟水藍的手,罵道:“滾!”
唐佳人被公羊刁刁吼得雙耳直嗡嗡,腦子直發麻,一顆心卻是熱乎乎的。她回抱著公羊刁刁,感動地道:“刁刁,我我我…我回來了。”
公羊刁刁直接懟道:“你別說話,臭烘烘的!隔著清腦球都能聞到味兒。”
唐佳人無語,推開公羊刁刁,道:“看你沒沒沒…沒想我。”
公羊刁刁掃開唐佳人的手,再次抱緊她,道:“想了。你別動,讓我抱一會兒。”
唐佳人的心里有些別扭,臉一紅,道:“你你你…你都娶媳婦了,這樣抱抱抱…抱著,不好。”
公羊刁刁微微一愣,看向唐佳人的眼睛,噗嗤一下笑開了。他道:“我就說,昨晚我大婚,誰會跑過來投毒。結果,今天一早,秋月白就派人來岐黃館買可以隔絕臭味的清腦球。果然,你就是那個臭球!”
唐佳人拉長了臉,扭著身不讓公羊刁刁抱自己。
孟水藍示意殺手將軟轎放下。
公羊刁刁去拉唐佳人的手,問道:“生氣啦?”
唐佳人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臉,道:“自己看。”
唐佳人本意是讓公羊刁刁看她的臉色,公羊刁刁卻瞇眼笑道:“好丑。”
唐佳人抿了抿唇,問:“能治治治…治好不?”
公羊刁刁點頭:“時間可能要長點兒,卻可以治愈。”
唐佳人立刻展露笑顏:“太好了!”轉而卻擔心地問,“要要要…要多久?可別是十年打打打…打底啊。”
公羊刁刁的眸子一暗,道:“不會那么久的。”他定會在自己死之前,為她醫治好臉的。
唐佳人又指了指自己身上,問:“這味兒,能治不?”
公羊刁刁思忖道:“我得整治一番看看。”
唐佳人立刻挽袖子,讓公羊刁刁給自己診脈。那個樣子,
秋月白實在看不下去了,開口道:“進去看吧。”
唐佳人這才想起來,自己還在人家家門口呢,當即一把攥著公羊刁刁的手,道:“走,去去去…去你岐黃館。”
公羊刁刁激動道:“走!”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的眼睛,道:“我以為,我們應該有些話要說。”
唐佳人的腿瞬間如同灌鉛,邁不動步了。
公羊刁刁用力扯了扯唐佳人,想讓她和自己走。
這時,一個對唐佳人而言消失了很久卻從來不曾陌生的聲音響起,道:“為師以為,我們也有一些話要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