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里,夏堅一身暗金色的長袍,手持一杯香茗,坐在客位上。
水汽裊裊,氤氳了夏堅的臉,讓那雙飽含深意的眸子變得溫柔而多情。
秋江滟一進門,便跌進了夏堅的雙眸中,不停沉溺,不想爬出。
二人相互凝視,眸中都閃動著幾分癡纏與曖昧。
秋江滟畢竟是未出閣的女子,先回過神,避開夏堅那灼人的目光,紅著臉,走進大廳里。
夏堅起身,對著秋江滟抱了抱拳,道:“江滟。”
秋江滟立刻施了一禮,嬌羞的回道:“夏公子。”
夏堅道:“如此來訪,實在有些冒昧。奈何…當日一見,心中留下倩影。”
秋江滟雙臉攀爬上紅云,雙眼放棄異樣的臉滟,含羞帶怯地轉開頭,不敢看夏堅,聲音中帶著小哀怨,道:“若真是想念,為何不早日來看看?你也知道,我身中劇毒,卻苦于沒有辦法解開。”
夏堅道:“正是因為知道江滟身中劇毒,所以…將江滟送回秋風渡后,我便親自帶人去尋解藥所用的奇珍異草。所幸,皇天不負有心人,草藥尋到了,權叔也配置出了解藥。”
秋江滟的呼吸一窒,問:“真的?!”
夏堅微笑點頭,道:“自然是真的。”
秋江滟急切地問:“解藥在哪兒?”
夏堅回道:“權叔正在外面曬藥,說是要曬夠一個時辰才能用。江滟無需心急,定讓你安然無恙。”
秋江滟這顆吊著的心啊,終于歸位了。終于,她解決掉了一塊心病,整個人都輕松了許多。若能…恢復容貌,她真要感謝萬千神佛。
她望向夏堅,道:“公子如此幫扶,江滟真是無以為報。”
夏堅正色道:“初見江滟,就知你心性高潔。能為江滟做一些舉手之勞的事,是本人的榮幸。哦,對了…”一伸手,從小桌上拿起一個細長的盒子,展開,送到秋江滟的面前,“雖然唐突,還望江滟收下。”
秋江滟打眼一看,眼神瞬間就是一直。
那是一只躺在紫檀盒里的發簪。發簪頭上是一朵用金絲編織的花朵。那花朵的花瓣栩栩如生,輕輕一顫,好似能隨風搖曳,可見金絲如發絲般纖細,做工精美堪稱一絕。層疊的花瓣中,是由三十幾根金絲組成的花蕊。每一根花蕊絲,都是由小麻花擰成,且于頂端鑲嵌了小巧圓潤的各色寶石。三十幾根的花蕊絲,其上的寶石竟沒有重樣的。
手腕清顫,金色的花瓣舞動,花蕊搖曳生姿,折射出不同顏色的光暈,煞是美艷無雙、驚艷動魂。
如此一只發簪,并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此等工藝,必定出自大內制造辦,唯有娘娘級別的女子,才能得以佩戴如此精美絕倫的發簪。
秋城雖富饒,秋月白卻從不奢華,平時也不會想著給她買些貴重的飾品。哪個女子不愛俏?哪個女子不喜歡華美衣裳、精美飾品?尤其是,這發簪還是夏公子送的,就更意義不同。
秋江滟自認為看人極準。當初,她一眼看中唐不休,便認定他是不凡之人。最后證明,他就是武林公敵聞人無聲。
而今,她見夏公子儀表不俗,所送之物又非凡品,就知道,他的身份地位竟然非同一般。
與武林人士的粗獷相比,秋江滟更愛王孫貴胄的優雅和尊貴。否則,她也不會以大家閨秀的一言一行來要求自己。
她有心問問夏堅的身份,卻又不好明著開口。如今見他出手如此闊綽,只能借此推脫道:“不,這太貴重了,江滟不能收。”
夏堅道:“如此俗物,確實配不上江滟的萬分之一。言罷,竟是將盒子一扣,隨手就是一扔。”
太豪了!
秋江滟下意識的撲過去,將盒子抓起,打開,見里見的發簪并未損壞,才將心放回到肚子里,含羞帶怯地瞪了夏堅一眼,嗔怪道:“公子這是干什么?!好好兒的東西,豈容糟蹋?”
夏堅道:“再好的東西,若江滟不喜歡,也不值得一顧。”
秋江滟那顆心吶,瞬間蕩漾出了千絲萬縷的柔情。她容貌未曾毀壞時,也有不少江湖豪俠對她癡纏,如今…她已是這副尊容,心知,若那些人看見了,定會不屑一顧、拂袖離去。
世間人有千千萬,又誰不是活在一幅臭皮囊下?!
而今,夏公子明明見過她的臉,卻仍舊如此情意纏綿,當真不是泛泛之輩,與那些只看臉的男子決然不同。
若是其他男子這般接近自己,她定會認為,那人有所圖謀圖謀。可夏公子不會。夏公子不了解秋風渡,只是來游玩罷了。再者,像夏公子這般氣字高昂的男子,身份地位定然高高在上,否則也不會有那么多高手尾隨。
只是…她心中仍有疑問吶。
秋江滟眼波蕩蕩,掃了夏堅一眼,道:“夏公子如此俊朗,家中定然…妻妾成群?”
夏堅微微一愣,道:“慚愧,還沒有成親,更…沒有妾。父王…”微微一頓,“父親大人一直管教甚嚴,不立業,不成家。”
秋江滟一聽父王兩個字,整個人都是虎軀一震吶!父王?!什么人能稱之為父王?京里京外,又有幾個是真正的龍子龍孫?
秋江滟下意識的想要假裝沒聽出夏堅的隱瞞之意,滿心喜悅地玩笑道:“如此年紀,還不成家,定是你喜歡到處游玩。”
夏堅哈哈一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換個話題道:“今日天氣不錯,不如我們同游?”
秋江滟如今這幅尊容,一點兒也不想出去游玩,但面對夏堅的邀請,她卻不能拒絕。略略一思忖,終是道:“也好。還請公子稍等片刻。”
夏堅道:“我在門外等,正好有事要交代下去。”
秋江滟讓綠蔻將夏堅送到大門外,自己跑到屋里梳妝打扮。她換好衣裙,取下面紗,拿起胭脂,看見銅鏡中自己的臉后,愣了愣,然后直接摔了胭脂!砸了銅鏡!將整張桌子都掀翻了!
好恨!
真想一刀刀捅死那個賤人!
秋江滟發了會兒瘋,見時間不早了,便重新攏了攏頭發,掛上面紗,插上夏堅送她的發簪,刻意挺起胸膛,走了出去。
秋風渡的大門口,停著一輛馬車。
這馬車比一般的馬車大上許多,看起來頗有氣勢,卻并花哨。
夏堅等在馬車旁,沒有坐進車廂等,這真是給了秋江滟足夠的尊重。
大塊頭手執馬鞭,等在車前。他見秋江滟和綠蔻來了,立刻憨聲道:“給小姐請安,給這給姑娘請安。”說著話,還沖著綠蔻憨笑一笑。
綠蔻微微蹙眉,不語。
秋江滟笑著對夏堅道:“你這個隨從,倒是機靈。”
夏堅道:“十足蠢笨,卻勝在衷心。”
大塊頭笑道:“公子說得是。”身子一伏,趴在地上,大聲道,“請小姐上馬車。”
秋江滟何曾見過這架勢?平時,她上馬車都是自己跳上去的。再者,就是踩著小板凳。這踩人后背的路數,別說踩過了,就連見都沒見過。
一時間,有些慌。
只不過,這種慌很快被興奮、好奇、驕傲所取代。
夏堅一手背在身后成拳,一手深處,遞向秋江滟。
秋江滟將沒有受傷的左手放在了夏堅的手心,由他攙扶著,踩著大塊頭的后背,登上了馬車,走進了車廂。
車廂里,與車外完全不同。
在車外看起來這個馬車只是比較大,但車廂里簡直可以用奢華來形容。整片厚重的彩畫地毯鋪在地上,那優美的圖騰和鮮艷的色彩,直接沖擊了人的眼球。車廂的中間位置,擺放著一張長幾。幾上擺放著許多鮮艷的水果蜜餞,以及一些看起來就特別好吃的糕點。那些糕點,各個兒造型不同,顏色不同,一看就知道是費了心思的。
車內兩角,各垂釣著一盞琉璃宮燈。燈心里沒有蠟燭和油脂,卻各有一顆拇指肚兒大小的夜明珠。白天看來,已經覺得宮燈精美絕倫、奢華無比,想來等到晚上夜幕降臨,它定會發出瑩潤的暖白色光暈,照亮整間車箱。那種華貴的每,想想就覺得心醉。
因天氣不錯,車簾和車窗都掛著薄紗。微風徐來,便有幾分如夢似幻的感覺。
秋江滟覺得,唯有這樣的馬車,才配得起自己的身份!
她走進去,同夏堅相對坐下。綠蔻和大塊頭坐在車板上。大塊頭揚起鞭子,馬車開始向前行去。
馬車外,大塊頭倒也老實,沒有再說什么,但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他那胳膊一甩馬鞭,就會貼著綠蔻的身子擦過。
綠蔻不喜,向旁挪了挪身子。
車廂里,秋江滟問:“你的那位老仆怎么不在?”
夏堅從幾上拿起一個很小的盒子,打開,露出里面的一顆紅色藥丸,道:“權叔說,這兩天尋的藥,只夠做一顆解藥,他還要去尋草藥,做成另外兩顆。”
秋江滟心中一堵,沒想到解藥這么麻煩,卻也知道這次注定要欠下夏堅的大人情,只能笑道:“真是有勞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