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八章 最可怕的生物是人
“謝謝鐵大哥。”歐靜妍接過隨后走出門的鐵傳甲手中的碗，碗中是清水，用清水漱了漱口后，總算恢復過來。
“對不起，老哥，給你丟臉了。”歐靜妍垂首站在歐陽飛面前，就像個犯錯的小學生。
“呵呵，傻丫頭。”
歐陽飛輕笑一聲，將手中的劍遞給慕曦慕夏，雙手捧著歐靜妍的俏臉，將她的頭抬了起來，看著她的眼睛道：“你沒有丟臉，你做得很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對力道的控制還有些不太完美。”
“原本這一劍，你有好幾種出法的，你可以傷內不傷外，也可以只是切開他們的胸膛，但不斬斷，甚至還可以只割破他們的咽喉。”
“不過可以理解，畢竟是第一次，你能揮出那一劍，就已經算是成功的邁出了那一步，跨過了那道坎，一點點小瑕疵就無須在意了。”
客棧中的人陸陸續續出門而去，他們出門時，只是自顧自的疾步離開，沒有任何人敢看歐陽飛一行一眼，很快就走得干干凈凈，客棧大廳中，只剩下李尋歡，以及地上的三具尸體。
安撫好歐靜妍后，歐陽飛扭頭看向那一直靜靜站在一旁的少年，他身上的衣服還沒有干透，有的甚至已結成冰屑，但他的身子還是挺得筆直，直得就像一桿標槍。
他的臉看來仍是那么孤獨，那么倔強，他的眼里依然帶著永不屈服的野性，像是隨時都在準備爭斗，令人不敢去親近他。
歐陽飛看了看他胸前被歐靜妍嘔吐物弄臟的衣服，目光閃了閃，忽然探手入懷，掏出一錠金子，遞到少年面前，笑道：“小兄弟，舍妹不小心弄臟了你的衣服，這是賠你衣服的錢。”
少年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的衣服不值那么多錢。”
歐陽飛眼中帶著笑意，道：“衣服值不值錢，要看穿在什么人身上，乞丐的衣服穿在乞丐身上，那就是一件乞丐服，可穿在皇帝的身上，哪怕再破舊，那也是龍袍，我覺得你的衣服值那么多錢。”
少年定定的看了歐陽飛一會兒，終究還是伸手接過了那錠金子，他看了歐靜妍一眼，一言不發的轉身向大廳內走去。
歐陽飛他們沒有再進客棧，而是在門外等著，因為他知道，李尋歡也很快就會出來，他也不想再讓歐靜妍進去看那血腥的景象，哪怕，那景象是她自己造成的。
少年進了大廳后，徑直走到柜臺前，將那錠金子遞到掌柜面前，淡淡道：“買酒。”
那掌柜的早已矮了半截，縮在柜臺下，牙齒格格打戰，也說不出話來，機械的接過那錠金子，轉身搬酒去了。
外面的對話李尋歡自然聽得清清楚楚，臉上不由自主的浮起一絲歡喜的笑容，這位歐陽兄弟，也是個妙人啊！
他看著那少年將金子遞給掌柜后，便轉身向著他走了過來。
少年走到李尋歡面前，他充滿野性的眸子里，竟似露出了一絲溫暖的笑意，他只說了一句話，“我請你喝酒。”
李尋歡笑了，笑得很快意。
馬車里堆著好幾大壇酒，這酒是那少年買的，所以他一碗又一碗的喝著，喝得很快，跟他一樣狀態的，還有歐靜妍，兩人就像是在比賽誰喝得快一樣。
歐陽飛失笑的看著少年道：“小兄弟，酒不是像你這樣喝的。”
少年放下酒碗，看了歐陽飛一眼，又看向歐靜妍，目光中帶著一絲疑惑，道：“那她為什么這么喝？”
歐靜妍瞥了少年一眼，沒說話，只是自顧自的喝酒，她今天受的刺激太大了，她現在只想醉一場。
但是先天真氣自行運轉，生生不息，就算她不主動催動，笑塵訣功法也會自行運轉，將酒氣吸收。
所以她若想喝醉，只能是一碗接一碗迅速的喝，快到笑塵訣自行運轉的速度吸收不及，她才有可能醉過去。
歐陽飛哭笑不得的道：“這丫頭今日受了刺激，所以想灌醉自己，你又沒受刺激。”
“噗哧…”
慕曦慕夏沒忍住笑了出來，嬌俏的白了歐陽飛一眼。
“呵呵呵呵…”李尋歡也發出一連串輕笑，他瞧著少年與歐靜妍，目中充滿了愉快的神色，他很少遇見能令他覺得有趣的人，這對少年少女卻實在很有趣。
道上的積雪已化為堅冰，車行冰上，縱是良駒也難駕馭，鐵傳甲在車輪上捆了幾條鐵鏈，使車輪不致打滑，鐵鏈磕在冰雪上，“格朗格朗”直響。
少年看向李尋歡，道：“你為什么定要我到你馬車上來喝酒？”
李尋歡笑了笑，道：“因為那客棧已非久留之地。”
少年不解道：“為什么？”
李尋歡耐心的解釋道：“客棧死了人，多多少少都會有些麻煩，我雖不怕殺人，但平生最怕的就是麻煩。”
少年默然半晌，這才又從壇子里舀了一碗酒，仰著脖子喝了下去，李尋歡含笑望著，很欣賞他喝酒的樣子。
歐靜妍一通猛灌，總算有些微醺的感覺了，她嘭的一聲將酒碗頓在車廂地板上，喃喃道：“為什么？為什么那些人就可以視人命如草芥？這樣隨隨便便就殺人，跟虎狼有什么區別？”
說完她隔著歐陽飛，醉眼迷蒙的看著少年，道：“你知道么？”
少年扭頭看向歐靜妍，她眼中的迷茫讓他怔了怔，默默喝下一碗酒后，這才開口道：“有時候，人心比虎狼還惡毒得多，虎狼要吃你，最少會先讓你知道，而且，虎狼吃人，目的明明白白，就是為了填飽肚子。”
“但我只聽到過人說虎狼惡毒，卻從未聽過虎狼說人惡毒，虎狼只為了生存才殺人，人卻可以不為什么就殺人，據我所知，人殺死的人，要比虎狼殺死的人多得多了。”
聽完少年的話，歐靜妍怔怔道：“原來，人是這么可怕的生物嗎？”
歐陽飛緩緩道：“所以你就寧可和虎狼交朋友？也不愿與人親近？”
少年又沉默了半晌，忽然笑了，笑著道：“只可惜它們不會喝酒。”
這是眾人第一次見到少年的笑，他們從未想到笑容竟會在一個人的臉上造成這么大的變化。
少年的臉本來是那么孤獨，那么倔強，使得李尋歡時常會聯想到一匹在雪地上流浪的孤狼。
但等到他嘴角泛起笑容的時候，他這人竟忽然變了，變得那么溫柔，那么親切，那么可愛。
歐靜妍愣愣的看著少年，似乎連心下的陰霾都淡了幾分，她從未見過任何人的笑容，能使人如此動心。
歐靜妍臉上浮起一抹溫柔萬分的笑容，柔聲道：“你笑起來很好看，你應該多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