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節 驚魂一落齊云塔(三)
“他雙手抱著譚掌門，如何能用匕首傷人？”逸興東使怒道，“而且就算要殺人，憑中使的武功，根本就不需要用到匕首。”
“那是平時，他當時不是也重傷在身嗎？”周泉又道。
“你們也知道他重傷在身，那他的傷又是誰傷的？”逸興東使反問道，“按你們的說法，除了貴派譚掌門，還可能是誰？”
周泉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黎銘則小聲地說：“也可能是他自己刺的。”
逸興東使冷笑道：“兩位的意思是我們中使想要殺害貴派掌門，在動手前先在自己心窩要害上捅了一下？”
二人自知理虧，不知如何接話。
“會不會是譚掌門先刺傷了逸興中使，然后逸興中使又刺了譚掌門？”人群中不知是誰將心中的猜測大膽地說了出來。
“我們掌門才不會傷人。”一聽到有人詆毀自家掌門，黎銘趕緊辯解道。
“如果譚掌門當時神志不清呢？”人群中那人繼續道。
“這個倒有可能。”
“要不解釋不通呀！”眾人紛紛議論起來。
史之法看了逸興東使一眼，給了他一個眼神，然后肅然道：“即使譚掌門傷人在先，中使也不可能會傷譚掌門，這點老夫可以以性命作保。”
頓時，眾人安靜了下來。
能讓史之法以性命擔保，便知這個逸興中使是深得史之法的信任，眾人哪敢再妄自猜測？而他史之法又是什么人，他此言一出，誰還敢再質疑？
“各位，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一切等逸興中使蘇醒過來不就明了了？”劉朔受過逸興中使的恩惠，在此時也趕緊開口幫腔。
“萬一他醒不過來呢？那一刀可是正中心窩…”一旁的中年男子接口道。
“許掌門，你少說兩句。”劉朔忙打斷他。
“逸興中使若也死了，那不是死無對證？”人群中適才那人又說道，“到時逸興門將如何給我們交代？”
眾人心里也是這么想的，看來這次逸興門是攤上大麻煩了。
眾人同情地看向一臉悲痛的史之法。
靈兒無力地靠在陸大夫身上，任由淚水滑落。
她心里其實明白得很，中使大哥那傷怕是…
“什么死不死的！”逸興北使走了進來，怒斥道，“誰要再敢詛咒中使，在下找他拼命！”
“人抓到了嗎？”史之法問道。
隨后走進來的逸興西使答道：“抓到了，不過，當時就服毒自盡了。”
史之法看著他們點了點頭，道：“你倆進去看看他吧！”
逸興西使和逸興北使聞言迫不及待地走向小診室。
“譚掌門到底是怎么死的？這外傷應該也不至于要了他的命。”有人議論道。
史之法對著一旁的逸興門人吩咐道：“請羅壇主過來。”
靈兒冷靜了下來，她明白當務之急是還中使大哥一個清白，這或許是她唯一能為中使大哥做的了。
她默默地看了小診室一眼，便走近譚掌門，認真地查看起來。
正如陸大夫所言，匕首刺入的傷微不足道，也毫無中毒之狀。
面對冰冷無脈息的尸體，靈兒根本無從下手，一股無力感襲擊了她。
靈兒突然想到了齊陽，如果齊陽在這兒，會不會有什么辦法呢？
羅壇主很快就來了，他對史之法躬身行了一禮，道：“門主，會場已經清理妥當。”
“嗯。”史之法點了點頭，轉身向眾人介紹道：“這位是逸興門洛陽分壇的壇主羅譽，之前在官府任過仵作一職。要想知道譚掌門的死因，只能讓羅壇主驗一下譚掌門的尸身。”
羅譽聞言，快步走向譚永亮。
羅譽在外清理會場時便已得知譚永亮無故死去的消息，料到門主會讓自己來驗尸，因此還特意帶來了驗尸的工具。
羅譽打開木箱，從里面取出布手套戴上，便開始熟練地查看譚永亮的尸身。
他先從頭部入手，只見他認真地查看尸體的頭皮，觀察有無細小的傷口，隨后他翻開尸體的眼皮，查看尸體的鼻腔和口腔，連耳道也沒有放過。
在場的很多人沒有見過這種場面，都屏住呼吸地在一旁觀看。
靈兒看著譚永亮身上插著的匕首，突然腦中靈光一閃，再細看匕首刺入的角度，回想在空中時中使大哥與譚永亮的相對位置。
靈兒抬頭看向八卦門的三位弟子，問道：“譚掌門平時可是擅用左手？”
黎銘答：“不是，掌門平日慣用右手。”
靈兒不解，她低頭查看譚永亮的左手，在掌中發現了厚厚的老繭，那是長年抓握兵器留下的。
接著，靈兒再查看譚永亮的右手，眼睛一亮，再次抬頭問道：“譚掌門平常用的是什么兵器？”
此言一出，人群中人有回答：“八卦門素以掌法、拳法聞名江湖，不用兵器。”
“不。我們掌門平日還喜歡舞劍。”黎銘糾正道。
“右手單手劍？”靈兒追問。
“正是。”黎銘點頭。
靈兒正想說什么，便聽到羅譽道：“譚掌門并非死于外傷，他身上只有右腹部一處傷口，也沒有中毒的跡象。”
“那死因是什么？”周泉急忙問。
“在下已查到一些眉目，不過…”羅譽頓了頓，看向史之法。
“羅壇主，請說。”史之法道。
“進一步確認，需要對尸體開膛破肚。”羅譽這才說出。
開膛破肚，這是死者的大不敬。八卦門的弟子怎么可能同意？
“不行！絕對不行！”周泉態度堅決地拒絕。
“我們不同意，休得對我們掌門不敬！”黎銘也很堅決。
八卦門另一位弟子也說道：“要對掌門不敬，先殺了我們再說。”
史之法見此三人態度如此堅決，皺起了眉頭。
這時，靈兒開口道：“想要調查出真正的死因，若是只有開膛破肚一個辦法，那也只能如此。不過，在各位做決定之前，請先聽小女子一言。”
“靈兒請說。”史之法道。
靈兒道：“不知各位是否記得中使大哥在空中雙手接住此人時的姿勢。請看這個匕首刺入的角度，傷口在右腹。假定是自己刺入…”
“等等，我們掌門怎么會自傷？”周泉打斷靈兒。
“且聽靈兒說完。”史之法用眼神示意靈兒繼續說。
受到史之法眼神的鼓勵，靈兒繼續道：“這個角度非常奇怪，可見，此人應該是擅用左手。當然，這些只是小女子的假設。所以小女子又檢查了他的兩只手掌，卻有意外的發現。他兩手手掌都有老繭，是長年抓握兵器產生的。可是從老繭的位置和厚度來看，他平日里用的是雙手武器，且主力手是左手。”
“不可能！我們從未見掌門用過雙手武器，更別說是長年抓握。”周泉驚呼出聲。
“所以小女子大膽推測，此人不是譚掌門。”靈兒自信地說。
此言一出，人群中一陣騷動。
“不可能吧！”周泉說，“無論他的容貌還是身形都和掌門一模一樣。”
人群中走出幾個自認為精通易容術之人，他們走到“譚永亮”身邊，認真地查看他的頸部，沒有任何易容的縫隙。
“南使。”史之法對著小診室喊了一聲。
一道淺綠色的身影閃了過來。他不等門主下令，已經走到“譚掌門”旁邊，只看了兩眼，便拉下“譚永亮”的外衫領子，從胸口處摸索著。
由于被這突變所驚到，八卦門弟子也沒有上前阻止逸興南使的不敬行為。
或許，在他們心中已在期盼眼前這冰冷的尸體不是他們敬佩的掌門。
只聽“呲呲”的聲音響起，逸興南使正在從尸體胸口一處開始往上輕緩地撕下了一大張薄薄的人皮面具。
眾人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連靈兒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一張薄如蟬翼的大塊人皮從尸體身上揭下，露出了尸體真實的面孔。
“太好了，不是掌門！”
“掌門吉人天相，一定還活著！”
“真是太好了！”八卦門的三個年輕弟子激動得抱成一團。
眾人卻在驚嘆這易容之術的高明。
史之法贊賞地看向靈兒，笑著對她點點頭。
靈兒也很高興，說：“這下可以讓羅壇主繼續查驗死者的死因了嗎？”
八卦門的三個弟子哪里還管這個，而武林各派人士更不在乎這個陌生人的事情。
“羅壇主，動手吧！”史之法下令道。
“是。”羅譽早已等不及要為逸興中使洗刷冤屈，馬上動起手來。
“各位，羅壇主要繼續驗尸，這里空間也比較擁擠，請各位移駕到會場等待結果吧！”在史之法示意下，逸興東使說道。
開膛破肚這么血腥的場面，眾人自是沒有興趣在旁觀摩。逸興東使話音剛落，眾人便走出了診室，把空間讓了出來。
史之法給了逸興東使一個眼色，逸興東使便跟著人群出去。
周泉在離開前，躬身對史之法說：“適才晚輩們失禮了。尋找我們掌門一事還請史門主幫忙。”
“各位請放心吧！”史之法說完，便迫不及待地朝小診室走去。
不光是史之法，陸大夫也急著想進去探望逸興中使，靈兒快步跟上，卻被陸大夫一把攔下。
陸大夫說：“靈兒，現下你還不能進去，門規規定使者傷勢必須對外保密。你在此等一會兒。別擔心，他不會有事的！我們要相信他的武功，他自己會避開要害的。”
說完，陸大夫拍拍靈兒的肩膀，快步走進了小診室。
靈兒真希望陸大夫說的是真的，她也想相信中使大哥會避開要害，可她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靈兒蹲在地上，難過地抱著膝蓋輕聲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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