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十三、四章 階級固化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階級固化 蒙古能夠從一個普通的草原部落，迅速強大起來，成為天下第一帝國，靠的是它強大的戰爭機器，這個機器要運轉，自然少不了軍功的重要性。
鐵木真絕對借鑒了秦國的軍功封爵制度，蒙古作為游牧民族，天生馬背上的戰士，其實比秦國這樣的農耕民族更加適應軍功封爵制度。
蒙古的強大是靠軍隊搶劫天下所有民族或國家而來的。
軍功才是蒙古強大的基礎。
哪怕窩闊臺等統治階層也不敢動搖它的存在。
可現在蒙古徹底強大了起來，成為了天下第一強國，隨隨便便便能夠拉出幾十萬精兵，上百萬仆兵，蒙古的統治階層也漸漸地固化。
上面的貴族并不希望有太多的人從下面爬上來，分薄了他們的利益。
可又無法在明面上阻止。
這一次楊盤要找蒙古軍隊中層將領的麻煩，讓一眾蒙古高層聯想到，這似乎也是一個借刀殺人的好事啊。
趁此時機，除掉下面的幾個想要沖擊貴族階層的軍頭兒，借他人之手，清除異己，這樣的操作實在太美了。
于是當即便有幾個貴族站出來說道：“等我們回去統計統計再說？”
“不錯，不錯。”其他人也不傻，紛紛反應過來，趕緊附和道。
“好，給你們半天時間回去統計，晚上我讓人通知你們來這里開會。”窩闊臺揮手說道。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齊聲行禮道：“是，大汗！”
然后依次退出了大帳。
不一會兒，大帳之中只剩下窩闊臺和金輪法王了。
窩闊臺才嘆一口氣道：“我們這樣做是對還是錯？”
金輪法王沒有回答，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這要從哪個角度去看這個問題了。
現如今，外有強敵，蒙古不想妥協也必須妥協，因為打不過楊盤。
為了應付楊盤的威脅，必要的犧牲是一定的。
所以從這方面的角度來看，這么做是必須的、無奈的。
可是，從長遠的角度來看，今天的行為，很有可能開了一個不好的頭。
有些事情不開頭還好，一旦開了頭，那就真的制止不住了。
只要熟讀歷史的人都知道，階級固化才是一個帝國走向滅亡的開始！
楊廣為什么做了這么多的荒唐事情，在史書上被罵了這么多年，但到了現代卻又被平反了，不就是因為楊廣興科舉，打破了階級的壟斷，到了如今，這個制度仍然深深地影響著后世。
傍晚，天還沒有黑下來，這一次南征的蒙古貴族們便又一次齊聚大帳。
“參見大汗！”眾人齊聲呼道。
“諸位都坐吧。”窩闊臺點了點頭，讓大家坐了下來，坐下來慢慢聊唄。
“諸位來得這么快，看來是考慮清楚了，那就各自把名單交上來吧，本汗會立即讓人統計。嗯，蒙哥，就由你來統計吧。”窩闊臺直接抓了蒙哥的崗。
蒙古哥肯定不能推遲，也無法推遲。
因為他是下一任的蒙古大汗，這事兒他不管也得管。
各方貴族都把名單交給了蒙哥，讓他來統計夠不夠。
蒙哥看著名單上的一個一個名字，頭皮有些發麻。
蒙哥是蒙古少有的，勇武與智慧并重的人才，所以他才有資格當上大汗繼承者。
站在蒙古大汗的角度去看這些名字，他只覺得頭皮發麻。
這些人可都是蒙古真正的精英人才，是蒙古未來的支柱，甚至是他繼承汗位之后，可以信任提拔的精英。
也是日后蒙古強大的根本。
蒙古帝國雖然強大，但到底底蘊太淺，人才儲備和人才培養機制都遠遠不如中原漢族。
名單上的人才要是死光了，最少十幾年，最多幾十年，蒙古的發展將陷入停滯，階級將徹底固化。
蒙哥對此卻無能為力。
別說他還不是大汗，就算是成為大汗，為了大局出發，也依然要捏著鼻子這么做，因為黃金家族惹不起楊盤。
楊盤一旦發瘋，把目標放到黃金家族身上，那黃金家族也得滅亡。
黃金家族都滅亡了，那蒙古的未來再輝煌又和他們有什么關系？
在蒙哥的心里，不，應該說，在整個黃金家族的心里，蒙古就是他們家族的私有物，要是黃金家族滅亡，那么蒙古也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因此，蒙哥在經過權衡之后，最后還是放下了心中的雜念，開始認真地統計起來。
經過一番詳細又漫長的統計。
蒙哥開口匯報道：“大汗，人數還是不夠。”
“差多少？”窩闊臺面無表情地開口問道。
“還差五千之數。”蒙哥輕聲嘆道。
“還差這么多？”窩闊臺眉頭緊皺。
“怎么還差這么多？”下面的貴族部頭們也是驚訝地叫出聲，差這么多，那怎么辦，總不能真把自己的嫡系都填進去吧？
這其實就和填封神榜一樣，只不過，人家封神榜最后還能夠成為神靈，可是這份名單上的人卻是要去陰曹地府輪回的。
不過，本質上也沒有太大的區別。
大家都不想把自己的嫡系填上去。
現場陷入了一陣沉默之中。
過了好一會兒，窩闊臺才開口道：“諸位，都考慮好了嗎？大家都再加一點名字上去吧。”
“可是大汗，不是我們不想加，而是沒得加啊，這些都是我們手下所有的刺頭兒了，再多也沒有了。”
“沒有錯，大汗，要是再填，我們手下的戰斗力就不能再保證了。”
蒙古黃金家族之下，有不少軍事貴族，這些貴族大多都是一些蒙古部落的首領，這些首領手下都有自己的嫡系部隊，是這些貴族手中的王牌，也是支持他們權勢的支柱，失去了這些，他們的地位也會不保。
蒙古部落之中，以下克上的事情還少嗎？
就好像狼群一樣，狼群中的頭狼要是老了，便被新崛起的頭狼所取代。
“大汗，不是我們不想填，是根本填不下去了。”
“大部分老弱和刺頭兒都在名單上，我們真的是無能為力了，大汗。”不停地有人開口賣慘道。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階級固化（下）
窩闊臺心里也清楚，再填下去，不僅僅是上面貴族首領們的實力會大幅度地衰弱，連整個南征大軍的戰斗力和士氣都不敢保證了。
可問題是，不填不行啊。
不填，等來的就是楊盤大開殺戒了。
“你們不填滿數字，那么就等著魔刀楊盤找上你們吧。親信心腹將領沒了，可以再培養，可是你們要是死了，那你們的一切就會被你們的手下繼承，你們愿意嗎？”窩闊臺直白地問道，這才是填名字的本質。
在場所有的貴族都不想死，哪怕是死，也不能死得這么不明不白，要死也得死在戰場上，否則如何庇護自己的親眷？
蒙古的貴族基本上都是新崛起幾十年不到的新貴族，又都是軍隊出身，還保留著軍人的一些作風，并不像積年貴族一般為了利益可以不擇手段，別說是犧牲手下，哪怕是犧牲親眷，只要利益足夠大，那一切都不是問題。
這些蒙古新貴族們至少還要點臉面，下手沒有那么黑。
之前填的那是軍中刺頭兒、野心勃勃地想要取而代之的人，一定程度上可以用政敵來形容，所以下手的時候，也沒有顧忌太多。
可是當輪到填自家人馬的時候，那性質又不一樣了。
他們竟然會下不去手，也算是一種單純了。
這要是換成宋國的那些當官的，絕對會在瞬間便考慮完畢得失，然后把名單給填滿了，根本不會有糾結的時候。
“哎，填吧，形勢所迫，沒有辦法，希望下面的兄弟們能夠體諒本侯。”這是一位鐵木真時期的老人，提風貼木兒，他站了出來，第一個做了表率。
其實，他早就想這么做了，因為他自己的年齡也大了，可在部族里自家孩子實在不爭氣，基本上不可能繼承首領的位置，這個位置最終還是要讓給部族里最厲害的晚輩。
提風貼木兒并不是個例，哪怕是窩闊臺這樣的蒙古大汗不也一樣嗎？
窩闊臺難道不想把這個天下變成家天下嗎？把蒙古變成自家的財產一直延續下去嗎。子子孫孫都是蒙古大汗，它不香嗎？
可問題是窩闊臺也做不到啊。
提風貼木兒可以趁著這一次機會，把部落里的有競爭力的人全給除掉，窩闊臺卻做不到把蒙哥的名字填在名單上。
有一有二就有三。
沒多久，大家都反應了過來，丟了面皮，把名單給填滿了。
“金輪國師，煩勞你明天一早去把名單提交上去，我們會配合調兵到邱縣附近駐扎，就讓楊前輩就近解決問題吧。”窩闊臺開口嘆道。
“今晚回去就立即調兵，分出一部出來，給他們一個執行秘密行動的借口，讓他們便宜行事。”窩闊臺命令道。
要是分出一部，就算是發生了什么，也不會發生在王帳之內，不僅僅是能夠對大部分中層保密，還能夠盡管把影響降到最低。
可謂是一舉多得。
一場看似軍事會議的齷齪會議結束之后，自上而下的調兵開始了。
這部分軍隊是以先鋒隊的名義派出去的。
名單上接到命令的將領們聽到這是先鋒，都不約而同興高采烈地開始準備了。
因為先鋒是最賺軍功的。
誰要是先攻上城頭，攻破城門，占領城池，誰的功勞就是最大的，反而后軍的人馬趕到的時候，頭湯都被前面的人給喝完了。
所以，在蒙古，先鋒是大家搶著當的。
至于派來的人數太多，中高層都不少，也沒有引發懷疑，畢竟大家都爭相進入先鋒部隊，各自的部族首領們為了手下人著想，也必須站出來去爭這個名額。
大汗為了平衡各方利益，出現這種情況十分正常的，而且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天亮之后，金輪法王悄然一個人騎快馬出了軍營，朝小縣城奔來。
楊盤正巧給自己做了一頓早餐，說起來，楊盤自己也真的是好久沒有親自下廚了，難得有這個閑心，便給自己弄了一頓。
金輪法王到達客棧的時候，楊盤已經吃了一半了。
“見過先生。”金輪法王恭敬地見禮道。
“金輪法王，你來了，還真不湊巧，我這兒快吃完了，沒給你準備一份。真是失禮了，不好意思。”楊盤嘴上說著失禮啊，不好意思啊，可實際上，他心里平靜著呢，沒有絲毫的愧疚。
“哪里哪里，在下已經吃過了，實在吃不下去了，您一個人慢用，慢用。”金輪法王嘴上不落下風，實際上是在強撐而已。
楊盤慢條斯理地把早餐給吃完了，放下碗，開口問道：“你來了，就是有結果了，希望你們大汗不要讓我失望啊。”楊盤淡淡地說道。
“這是名單，一個不少，并且我們大汗還會以先鋒名義，將這些人調出來，駐扎在離縣不遠的西郊山谷。”金輪法王眼睛都不眨地就把兩萬中高層將領賣給了楊盤，他的心里也不好受，恐怕日后要每天接受佛心的拷問，惶惶不可終日。
“很好，這么做就對了嘛，也省了我不少麻煩。做得不錯，我很滿意，這一次就到此為止了。我希望事不過三，要是再有下一次，后果你們自己去慢慢掂量吧。”楊盤淡淡地述說道。
金輪法王的臉色非常難看，可他又無法反駁，因為這就是現實。
楊盤實在太強了，強得超出了常規，如神似魔的存在，蒙古帝國也得低下高傲的頭顱。
楊盤也想不到，因為這一次契機，蒙古內部的階級固化開始形成，并且一發不可收拾。
要知道，蒙古的階級固化，實際上還是要從忽必烈登上汗位之后，滅了宋國，建國稱帝，建立大元開始的。
階級固化導致蒙古的統治只持續了幾十年就玩完了。
金輪法王恭敬地點頭附和，并表態道：“小僧代大汗保證，絕對不會有下次了。”再來一次，哪怕黃金家族沒事，蒙古的內部也會出現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