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闊從皇宮離開前往快活王府時,煙香早已不在王府了。
經過一番打聽,他才知道,煙香隨東方紅去了知府衙門。于是,他騎上快馬,馬不停蹄趕往知府衙門。
當楚天闊再次見到煙香時,她正和東方紅在衙門里一起用膳。
看煙香吃得無比歡,楚天闊有些哭笑不得。他本以為煙香和東方紅曖昧的事,會困擾煙香令她愁腸百結。哪知,她根本就沒有當一回事呢。虧他在來的路上,還在擔心她會不會內心受傷害。
看來,他是多慮了。
東方紅見到楚天闊時,自覺有些尷尬,看向楚天闊的眸光黯淡,有種奪人所愛的不適感。雖說他也是受害者,但是他并不介意外面的人如何看待他。
倒是這樣的流言蜚語,會令楚天闊難堪吧?
明知道楚天闊跟煙香才是一對,東方紅卻無法死心塌地退出。東方紅將流言一事,當成轉機,或許煙香有可能因此而嫁給他。
東方紅也知道,趁著楚天闊不在時,將煙香拐來知府衙門,有些不厚道。不過,他也沒有多大的愧疚感,因為煙香是自愿跟他來這兒的。他并沒有強迫她。
幾日不見,分外想念。煙香見到楚天闊心里明明是歡喜的,卻不知是哪里來的邪氣,故意無視他。她端著飯碗,怡然自得地夾著菜吃著,也不跟他打招呼。
更令楚天闊無語的是,煙香非但不理睬他,還熱情地給東方紅夾菜,跟東方紅東扯西扯聊得火熱。
東方紅看得出來煙香跟楚天闊在鬧別扭,并沒有對楚天闊落井下石。他發揮正人君子的作風,邀請楚天闊坐下一起用膳。
楚天闊急著見煙香,一路奔波,早就饑腸轆轆了。只不過,他可沒有煙香那么沒心沒肺。此時,看煙香和東方紅談笑風生,他怒火中燒,氣惱蓋過了饑餓感。
不對,準確點來說,是妒火中燒。他哪里還吃得下?
外面那些流言蜚語,傳得不堪入耳,煙香和東方紅兩人非但不避嫌,反而混在一起,不就正好坐實了那些傳言。
他忍無可忍,氣憤地抓起煙香的手:“走,跟我回去!”
煙香端著的碗掉到了地上,弄得一地飯菜殘渣。她不滿地反抗道:“你發什么火!我還沒有吃飽呢。”
“楚天闊,我好不容易才哄得她肯用膳…”東方紅剛一開口,煙香的眼神冷冷向他射過來,他連忙閉了嘴。
楚天闊愣了愣,他剛明明看見她沒心沒肺,吃得那么歡的。怎么會?
東方紅是不屑于說謊的,可能真是他誤會了。他注視的目光投向煙香,手上握緊的力度不由松了幾分。
煙香狠狠掙脫開他的手,躲到了東方紅身后去。
這一小動作,令楚天闊有些忍俊不禁,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幾日不見,怕我了?”
虧大師兄還好意思說。說好來接她,結果他將她一人丟在快活王府,幾天不聞不問,自己風流快活去了。現在才想起她來,晚了。
不用問她也知道他定是見那些紅顏知己去了。想起這幾日的委屈,她憋了一肚子的氣。火氣一上來,她便不管不顧了。
她清了清嗓子,開始口不擇言:“大師兄,我已經答應嫁給東方紅了。我要留在這里陪著他,不能跟你回去。你自己走吧。”
臨場發揮,只要能讓他心里不舒服,她就舒服了。
聞言,東方紅怔住當場,仿佛被點中穴道一樣。他并不知道煙香什么時候說過要嫁給他的話。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煙香提過這事。他懷疑自己聽錯了,忙將目光投向煙香,試圖求證這話的真實性。
只看一眼,東方紅就什么都明白了。煙香吹眉瞪眼,一看就知她跟楚天闊在慪氣,他平白無故又被當槍使。
不過,他并不在意,十分配合道:“對!煙香已經答應嫁給我了。我們十天后就成親。”
既然是瞎編的,日子肯定是越快越好。反正是做戲,只要能惹起楚天闊的憤怒就對了。東方紅覺得這樣捉弄楚天闊蠻好玩的,看著楚天闊生氣、緊張、在意煙香,他為煙香感到高興。
當然,萬一假戲真做,煙香愿真的嫁給他,那他求之不得。
總之,他只要煙香幸福就好。只要煙香能幸福快樂,他怎么樣都可以。
“這門婚事我不同意!”楚天闊不暇思索,憤然開口:“煙香已經是我的人,怎么能嫁你為妻!”
他是真的被煙香氣暈了。煙香動不動就自作主張,自己承諾婚事,真是胡鬧。她這么做,不過就為了跟他賭氣。
可是,別的事可以賭氣,婚姻大事怎能兒戲?胡鬧!真是太胡鬧了!
東方紅聽了楚天闊的話,更加震驚了,比剛才聽到煙香要嫁給他的話,還震撼數倍。楚天闊說煙香是他的人,那豈不是說他們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
這,這真是刷新了東方紅的三觀。他怎么也想不到,一本正經的懷扇公子,竟然會做出這種事。
說出要嫁給東方紅的話,煙香并不覺得難為情,大概真是為了氣到楚天闊,她豁出去了。
但是,煙香聽到從楚天闊口中說出,她是他的人,她羞得無地自容。她心里清楚,大師兄這是變著法子在拆散她和東方紅,他要讓東方紅知難而退。
只是,她和東方紅根本就是在演戲。大師兄這么說,這么做,是不是太過分了?他這不是在敗壞她的名譽嗎?
外面到處在傳她和東方紅有染,她本就難堪。現在,大師兄又曝出和她有私情,她豈不是成了水性楊花之人?這事要是真的,她也就認了,明明她和大師兄還是清白的好吧。
煙香暗暗叫苦連天,都是她自己作死了。當時,她和東方紅那事,只是為了逞一時之快,以致招來無窮盡的麻煩。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不辯解不行,反駁卻又不知如何反駁。這可真是難倒她了。
也不知道東方紅聽了大師兄的話,會如何看她?她偷偷瞥了一眼東方紅,只見他一臉怪異的表情。
煙香心下一沉,不由有些擔心,東方紅該不會拆了她的臺吧?東方紅若不站在她這邊,那她真是丟臉丟到了姥姥家了。
不過,煙香很快就釋然了。東方紅摟過她的肩膀,目光挑釁十足地看著楚天闊:“大概你是沒聽到外面的流言蜚語吧?到處都在議論我和煙香的事。現在,我和煙香是公認的一對。你只是煙香的大師兄,我才是她的心上人。”
不錯不錯,孺子可教也。煙香對東方紅的言行無比滿意。本以為東方紅是塊榆木疙瘩,沒想到他膈應人的本事這么大。
煙香都能想象到大師兄的臉氣綠了。
哪知,大師兄的反應不是一般快。他湊近來,將東方紅搭上她肩膀上的手拿開。
楚天闊反唇相譏:“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以前,我還真沒看出來,東方大人竟是如此厚顏之人?煙香鐘情于我,天下皆知。東方大人竟說得出你是她的心上人這話?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楚天闊說著,還干笑了兩聲。他面上是一副戲謔的神情,并以開玩笑的口吻說出來。雖然這些話不中聽,在東方紅聽來并無羞辱之意。
他們兩人也并未因此傷了和氣。
倒是煙香聽得十分好笑。大師兄一向與人為善,甚少拆穿人,給人難堪。今日,還真是頭一回見到。
東方紅不甘示弱,立即接上:“自吹自擂有何用?不如問問煙香本人,看她鐘情于誰,看她愿嫁給誰?她若選擇我,我絕不會放手。她若是選擇你,我會祝福你們。”
說話間,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煙香身上。
這可把煙香難住了。東方紅說的那么正式,她若是拒絕東方紅,未免太不仗義了。若是她答應了東方紅,假戲真做,她豈不是真得嫁給他嗎?偏偏當著大師兄的面,她又不能退縮。
這種情況下,讓她如何抉擇?她尷尬地站在那里。
未等煙香開口,楚天闊挑了挑眉,不屑地笑了笑:“無聊!”
話音一落,他挽住煙香的胳膊,拉著她往外走。
東方紅本來還在期待煙香的回答,眼看著楚天闊將人帶走,他還愣著沒有反應過來。今時的楚天闊還真是不同往日。
等東方紅回過神來,連忙追了出去。然而,楚天闊已經攜著煙香施展輕功離去,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東方紅對衙門里的捕快交代了幾句,讓他們代為轉告方大人,便追煙香和楚天闊而去。
楚天闊懶得跟東方紅糾纏,直接將煙香從知府衙門帶走,抓她上了馬就往碧香山莊而去。
此中過程,落在別人眼里,是楚天闊強迫煙香。只有煙香知道,她是半推半就的,內心里是愿意跟他走的。
但是,兩人共騎一匹馬,煙香又賭氣不理他,楚天闊只顧駕馭馬匹趕路,也就沒有主動搭話。
一路無話,快馬加鞭,很快就回到了碧香山莊。
在那些下人的注視下,煙香并沒有刁難楚天闊,而是忍辱負重由他摟著進了房間。
關上房門后,煙香才冷嘲熱諷道:“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這就是懷扇公子…太子殿下的作風?”
楚天闊沒有理會她的嘲諷,以嚴肅認真的口吻說:“明知道外面的人都在傳你和東方紅的事。你不但不避嫌,還故意跟他混在一起?分明是想氣死我!”
煙香沒有料到大師兄會如此實誠地表露心聲。她的態度軟了下來,頗有幾分委屈地說:“這事已經弄得人盡皆知了。我若不嫁他,又如何堵住悠悠之口。你消失幾天不見,一見面就兇我。還是東方大哥體貼我。”
“你覺得他對你好,我對你不好是嗎?我被父皇強行留在宮中,一聽說你的事,不顧一切逃出皇宮來。讓你呆在快活王府等我,你又亂跑。為了找你,我從早上到現在滴水未進。”
楚天闊的話,令煙香有些措不及防。她以為他是留在忠勇王府陪水脈了,或者是找夏文萱幫她解決困難去了,又或者是去找他那些紅顏知己了。畢竟,他帶著她會有諸多不變。所以,他才將她一人留在快活王府。
她以為他故意拋下她,她也倔強地不去找他,不去打聽他的消息。不然,她只要去忠勇王府問一問就知道他的去處了。
事實上,楚天闊呆在皇宮,師父楚傲飛是知道的。但楚傲飛并沒有告訴煙香,他知道皇帝的態度,他并不支持煙香和楚天闊在一起。不過,楚傲飛也沒有反對,他自知兩人相愛不易,像他和李愁容就是歷經苦難才在一起。
此刻,煙香聽大師兄自己提起,她才知道他是不得已才跟她分開的。看來,是她誤會他了。她還因為此事跟他鬧別扭,還和東方紅聯合起來氣她。
一股內疚之意浮上煙香的心頭,她正尋思著怎么道個歉,卻被大師兄的話逗樂了。
“因為流言蜚語你就要嫁給東方紅?那你親過我睡過我,你怎么不對我負責?你要嫁,是不是該先嫁給我?”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楚天闊把煙香的言行,學得惟妙惟肖。
“我什么時候睡過你了?不過是睡同一張床罷了,我們之間清清白白。”煙香忍住笑,朝他翻了個白眼:“再說了,我們之間的事又沒有張揚出去,憑什么讓我對你負責。現在我和東方紅曖昧的事家喻戶曉,我不嫁給他,還能怎么辦?”
楚天闊從她的話里聽出了濃濃的無奈,他微笑著寬慰她:“這件事,是父皇策劃的。他已答應會澄清此事,你不用為此事煩心。”
皇帝策劃的?煙香恍然大悟,難怪這事會鬧得這么大了。她還覺得奇怪,當初事發時并沒有人提起此事,怎么隔了這么久才被揭發?
云大人和段大人已經極力將這事壓了下來,卻是壓制不住。它就像是長了翅膀一樣到處飛,幾乎是一夜之間鬧得滿城風雨。
本來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為什么動靜鬧得這么大。原來,是皇帝的意思。
煙香明白了,皇帝這是要逼著她和大師兄兩人分開呢。皇帝先將大師兄困在宮中,在宮外找人散布她和東方紅的謠言,想以此逼得他們兩人自己分開。
她不得不承認,皇帝的這招離間計確實用得不錯。只可惜,皇帝對自己的兒子太不了解了,他不知道其實這事他兒子參與其中。
退一幾步說,即使大師兄不明真相,他也不會因為這事而跟她分開。
但是她自己退卻了。明知道皇帝不喜歡她,她又何必自討苦吃了。皇帝一計不成,必定會再生別的計策,她避得開一時,避不開一世。
算了,她自己也是不喜歡去那宮中生活的。既然有水脈愿意陪著大師兄進宮,她就不摻和了。與皇帝斗,死路一條。
“誰說我為此事心煩了?這事本來就是事實,真實發生的事并非別人造謠,為何要澄清?”煙香說著,語氣一轉,笑著說:“況且,我巴不得嫁給東方紅才好呢。”
“哦?是誰從小到大一直說要嫁給我的?”楚天闊說著伸手要去抱她,卻被她機靈一閃躲了過去。
煙香忽然笑了:“那是我以前年紀輕不懂事。我現在才明白,寧為平民妻不為官家妾。我若嫁給東方紅為妻,他會一心一意對我,我不用跟其他的女子分享夫君的愛。”
楚天闊一時語塞,半響才回:“嫁給我,我不會一心一意對你嗎?”
“你怎么可能一心一意對我?”煙香瞪了他一眼,語氣頗有些嘲諷:“什么水脈啦,什么夏文萱呀,不知還有多少你的相好呢。她們對你情深義重,你可放得下?”
“父皇已經做主,將夏文萱許配給皇弟永安王了。你以后不必因她吃醋了。”楚天闊猜出煙香生氣根源,知道癥結所在對癥下藥。
聽到夏文萱要嫁給永安王,煙香還是有些小開心的。這樣一來,她的情敵又少一個了。但是,她嘴上仍是挖苦他:“大師兄,她要嫁別人了,你一定很難過吧?她一直對你念念不忘,你也對她割舍不下。你還要留在她碧香山莊住呢。”
奶奶的。她一不小心,又把心思說了出來,煙香撅了嘴,冷哼一聲。
楚天闊大笑,忍不住敲了一下她的后腦勺:“原來你在惱這個。我讓她去碧香山莊住,只不過是想請她教你彈琴而已。”
“我還以為你被她迷住了,想娶她呢。”煙香摸了摸自己的后腦勺,噗嗤一笑。
“我只想娶你。”楚天闊笑著摟住了她:“以后有什么不滿和委屈,不要憋在心里。你有什么不開心一定要告訴我。你若不說,我又哪里能時時注意到?不然的話,你一個人生悶氣,我又不知你在惱什么,豈不是很無趣?”
“大師兄,你變了。”
煙香被他這一番話深深感動了。若不是皇帝反對,她真舍不得跟他分開。他在她面前,從喜怒不形于色漸漸變成嬉皮笑臉又多話的人。現在,他處處遷就她,討好她,低聲下氣哄她。
他已經為她做出了改變,她無比感動,感覺心里暖暖的。但是,一想到皇帝處心積慮拆散他們,她就心寒了。
“可能是經歷了太多人和事,深有感觸罷了。若有什么誤會,還是當面說開比較好。煙香,父皇暫時不同意我娶你。但是我不會放手,我會說服父皇讓他接受你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這樣的話,在煙香聽來既甜蜜又心酸。她相信大師兄是愛她的。可是,她更加相信,皇帝一定會想盡辦法拆散他們。
煙香深呼吸一口氣,沉聲問:“大師兄,你很愛我?”
“當然。”楚天闊親吻著她的額頭,簡短地回。
“那你不要娶水脈姐姐了。我不要跟她分享你的愛。”
煙香的話里,帶著不同尋常的認真,給楚天闊造成了無形的壓迫感。
楚天闊渾身明顯一僵,摟住她的手,有些不自然地垂了下去。
煙香趁機掙脫了他的懷抱,冷冷看著他。
隔了半響,楚天闊為難道:“煙香,這個我實在是不能答應你。事到如今,已成定局,無法更改。”
煙香卻不肯善罷甘休,她咄咄逼人地問:“好,我且問你,我和東方紅的事,人人口中相傳,我的名節受損了。這事,你是否在意,你是否會因此放棄我?你若娶我,會受這事影響嗎?”
“不會!”楚天闊很肯定地回:“我并不在乎別人的看法。”
煙香好似贊同地點了點頭:“我自己也不在乎,東方大哥也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發生這樣的事,我們并沒有覺得沒臉見人。”
她說著,話鋒一轉,引出新的話題:“水脈和你退婚,并不會使她難堪。你又何必一直耿耿于懷,非要對她負責呢?”
說出這樣的話,她的良心都痛了。
楚天闊神色大變,冷了臉:“煙香,你怎么可以說出這樣的話?你怎么能這么自私?”
“愛一個人本來就是自私的。你本來就是愛我的,又不是我搶來的,我為什么要讓?我維護我的感情有什么不對?你指責我自私?那好,你無私你大方,你成全東方紅吧。他是真心對我好,我嫁給他會幸福的。”
繞了半天,又繞回這個話題來了。楚天闊很無奈,率先妥協:“好了,別鬧了。這一輩子,你注定是我的人,就別想嫁給他人了。”
煙香不悅,冷冷道:“你出去!不解決這問題的話,別來見我。”
還真是慣出脾氣了。楚天闊摸了摸鼻子,灰溜溜地退出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