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香跑到水井邊,打了一桶清凌凌的井水上來。用葫蘆瓢舀著,仰臉一飲而盡。借著干凈清涼的井水,將雙手洗干凈,并洗了把臉。
然后,她提著一桶井水,進了祠堂。
祠堂內,除了大師兄坐在一張凳上,閉目養神,并無其他人。
她把水提過去,讓大師兄洗臉洗手。
煙香在祠堂里掃視了一圈。殿前供奉的是月下老人。慈顏善目,笑容可掬,一手執婚姻簿,一手牽紅繩。身邊有兩個稚氣尚存的金童玉女。
供奉月老的神臺上,擺有蠟燭供品。供品種類繁多,有糕點,瓜果,鮮花,美酒等等。
煙香雙手作揖,對著神臺拜了拜。而后,隨手拿起糕點,張口就吃。
嗯。味道還不錯。
楚天闊忍不住開口輕喝一聲:“煙香!”
他們只是來叨擾,怎可這樣沒規沒距。
謝天謝地!她終于找回大師兄的聲音了。煙香俏皮一笑:“大師兄。你就別再教訓我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如今我們有難,神明都愿意幫我們的。以后,我們再來還愿不就行了?”
楚天闊莞爾一笑。他真是拿她沒辦法。不得不承認,煙香說得極為有理。將近一天沒吃東西,早已感覺饑腸轆轆了。
煙香善解人意地給大師兄遞過去一盤糕點。
楚天闊顧不得許多了,拿起就吃。靠這些食物,勉強還是可以果腹的。
煙香把水桶拿回院里,回來時,看到祠門有一副對聯:婚姻本是前世定,但需今生把線牽。
她看到那副對聯,大受鼓舞,自信她跟大師兄的姻緣是天注定的。她走近大師兄,很興奮地拉著大師兄的手,眉開眼笑地說:“大師兄。走,我們來拜下月下老人。”
楚天闊淡淡看了她一眼,甩開她的手:“有什么好拜的?”
煙香一雙慧黠靈動的眼睛含著笑意,深情款款看著他說:“她成全了多少好伴侶。月下老人專門替人牽紅絲。”
楚天闊的眼眸閃過揉合無奈、憂愁和感傷之色,一張俊臉像刷了一層漿糊,一下子繃緊了。
他輕嘆一聲,別過臉去。他知道煙香在想什么,也明白她在說什么。只是,他現在哪有心思想這些?在掌毒未解前,他什么也不敢奢望。
他想跟她在一起。可他,不能。至少,他現在,沒有資格。
看大師兄一提起婚事就怏怏不樂,令她想起了一件事。她轉到大師兄跟前,認真看著他,壓低了聲音說:“大師兄。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卻沒有問。”
好像有點不大好意思,她低下了頭。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你跟水脈姐姐,那天為何沒有拜堂?”
楚天闊一雙眼眸,詭異地看著她:“這件事,你怎么知道?”
她怎么不知道?拜堂那天,她都親眼看到他穿一身新郎官喜服,風流倜儻。只是,為什么后來沒有拜成堂,她不得而知。聽少林寺那兩個長老說,是水脈姐姐悔婚。
她還是想知道大師兄的真實想法。她神秘地朝他挑眉一笑:“我聽別人說的。到底是為什么?你別扯開話題。說吧。”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她不僅知道,他們沒有拜堂成親。她還知道,大師兄是因為水脈中了春藥的事,才想娶水脈姐姐。
她無比肯定大師兄心里愛的人是她。
她當然也能理解,水脈姐姐一心一意想成全她和大師兄。
楚天闊愣了愣。這怎么說呢?他想了想,自嘲一笑:“人家看不上我。”
煙香被他的說法,逗樂了。她噗嗤一笑:“大師兄。我都知道真相了。你是替夏豪被黑鍋。”
這么笑的時候,她又覺得有些不厚道。
楚天闊嘴角的肌肉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下,臉色微沉,表情平淡。
她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那我看上你了。我愿意嫁你為妻。”
這句話,把楚天闊雷得里焦外嫩。他顯然沒有料到煙香會突然這么說。他的嘴角抽了抽,感覺渾身不自在起來,臉悄悄地紅了起來。
他忙撇過頭去,不敢看煙香。心里是歡喜和凄涼的混合,動著嘴唇,卻沒有作聲。
煙香在心里掙扎了許久,想開口說,又難以啟齒。看著大師兄沉默不語,她下定決心,再發動一波進攻。
她不能半途而廢不是。
她漲紅了臉,垂下了眼瞼,臉也隨即垂了下來,繼續說:“大師兄。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商量。”
楚天闊轉頭,抬眸看她,用眼神詢問,什么事?
煙香的聲音,細如蚊吶:“大師兄。我們拜堂成親吧。瓜田李下遭議論,不如我們早完婚。”
她緊張的心跳聲,均勻的呼吸聲,在靜的詭譎的氣氛下,異常清晰。
楚天闊微微聳動肩膀,臉抽動了一下,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話既已說出,她早已把羞恥之心拋到九霄云外去了。她提高了音量,自作主張道:“以天地為證,以月老為媒。我們就地拜堂怎么樣?”
她說完,紅著臉,一臉期待地看著大師兄。
楚天闊心頭一陣觸動。煙香對他是真心的。他也是真心在愛她。可是…他不能。他現在命不久矣。答應了她,豈不是反而害了她?
他在心里徘徊了好久。最后,違心地說:“出言三思守分寸,兄妹之情屬單純。”
煙香轉臉看著他,神情有些復雜,半晌,悵然一笑:“曾經親口有承認,如今反悔為何因?”
楚天闊面帶著淺淺的嘲諷的笑意:“一廂情愿不害臊,隨口戲言怎當真?”
“你…”煙香嘴角開始抽筋。
大師兄太可惡了!煙香聞言,一口濁氣涌了上來。她揭他的底:“那天,我險些掉下懸崖,你親口說過,你要娶我的!”
說著,她壓低了聲音,面紅耳赤起來:“你親口說過,你愛我的!”
楚天闊見招拆招:“那不過是權宜之計。當時是為了引你上來說的鼓勵話。”
豈有此理!
煙香一時被氣得無話可說。她杏眼怒睜,氣呼呼地轉過身,一個人走到一邊,生起悶氣來。
楚天闊自己在心里低嘆著,他這么做,是為了她好。
兩人誰也沒有搭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