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二哥討厭我!如今甚至是厭恨我!他今日找來的時候,我從他的眼睛里看的清清楚楚的…他厭恨我!他覺得我惡毒!”
“他跟我說,他沒有我這么心思卑劣的妹妹…可我做這些從來都不是為了我自己啊!”
“我就是見不得他對馮霽雯那樣好,更不可能讓馮霽雯有機會嫁于他為妻!馮霽雯根本配不上他,任何人都配不上他!他永遠只能是我的二哥!”
“我知道我所想永遠不可能成真,但我也決不能容許他眼中有別人!”
她往前也不知自己心意,可自從馮霽雯遠離了福康安之后,她便一直無法安心下來,直至數日前袁家有意退親,而阿迪斯欲促成馮霽雯與那彥成,這一連貫的變故,終于讓她于心底的種種叫囂聲中尋找到了真相。
她喜歡二哥!
同那種兄妹之間的喜歡完全不一樣!
章佳吉毓本該虛弱的聲音此際竟高的出奇,情緒也隨之越發失控起來。
章佳吉菱陷在這莫大的震驚中無法回神,然見她還要張口說什么,顧念著這些話會傳到守在祠堂外的下人們耳朵里,嚇得趕忙上前伸出手死死捂住了章佳吉毓的嘴巴。
“大姐…你瘋了嗎!?”她聲音壓的低極,卻因震驚而顫抖著。
那說的都是什么話!
傳出去可如何是好!
被捂住了嘴巴的章佳吉毓發出一陣古怪的悶笑來,原本形容激動的臉上掛滿了淚水。
章佳吉菱只覺得手掌下一片滾燙之意,此際再定睛一瞧,方才遲遲地發現章佳吉毓雙頰之上俱是一片燒紅的顏色,她被駭了一跳:“你起高熱了!”
身上還帶著傷。此時起了熱,可是能要了人命的!
她慌忙地松開手,便要往外跑去,吩咐丫鬟去請大夫來。
只是剛跑開兩步,卻又忽地折了過來。
昏暗中,她抓住了僵坐在那里的章佳吉毓的肩,面上神色變幻不定地道:“大姐。你起了熱病。方才的話,定然是燒糊涂了…昏了頭之后的胡言亂語…我當作不曾聽到過,你也莫要再提了!往后都莫要再提了知道嗎!”
章佳吉毓看著她。赤紅的眼底一片空洞之色。
“嗬。”她發出一聲滿含著嘲諷的低笑來。
“你等著…我這便讓人去給你請大夫來!”章佳吉菱松開她,轉身往外奔去。
她腳步踉蹌,緊緊攥起的手掌心里冷汗津津。
這一大清早的,馮霽雯的心情就不太好。
昨晚。宮里忽然來了道傳召,說是嘉貴妃請她明日進宮一趟。
雖說各宮的主子娘娘們有事兒沒事兒總愛傳召個夫人小姐進宮解悶兒嘮嗑兒什么的。可這關她一個惡名昭彰、早年在選秀中落了選的小姐什么事兒啊?
她完全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閃光點,能讓嘉貴妃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自己身上。
不光是馮霽雯想不通,就連馮老爺子也覺得這道傳召來的讓人摸不著頭腦,頗為莫名其妙。
咳。雖說是自家孫女兒的頭號腦殘粉不假,但老爺子在對待正事上還是十分客觀的,是以并不會認為嘉貴妃是被自家孫女的懂事得體與多才多藝所吸引了。
可傳召既都接下來了。斷然沒有不去的道理,是以馮英廉唯有百般交待了孫女在宮中多加注意。
這與上回去打個醬油玩玩兒的景仁宮宴可不同。那回是純粹的濫竽充數,凡事只求個不顯眼便罷,可這回卻是單獨召見,需要注意的地方自然是更多了一些。
聽著祖父的交待,馮霽雯的心情頗為復雜。
道理她都懂,可是…不要跟陌生人說話是什么鬼啊?
這還不夠,馮英廉另又細致地將從景仁宮到內務府的路線告知了小仙記下來,稱是若遇到了麻煩,必要第一時間往內務府去找他。
小仙滿面責任重大地記了下來,仿佛備戰一般。
這陣勢不由讓本就有幾分不安的馮霽雯心里越發忐忑起來。
以至于夜里躺在床上遲遲無法入睡,昏昏沉沉間,甚至還腦補出了幾部宮斗劇出來,險些被自己給夢魘住。
天未亮便被秦嫫喊醒,洗漱更衣梳妝,從頭到尾細致地收拾了一番,出門時已近巳時。
馬車一路未作停頓。
馮霽雯剛在紫禁城宮門外下了馬車,便被早早等候在此的太監直接領著往嘉貴妃所在的景仁宮去了。
穿過長而筆直的宮道,來至內宮之中,又行了約有一整炷香的時辰,就在穿著旗鞋苦不堪言的馮霽雯在接近絕望之際,總算是遲遲地看到了景仁宮的大門兒。
傳話的小太監與守門的宮女言傳了兩句,便有宮女上前來與馮霽雯行了一禮,將她與小醒小仙兩個丫鬟帶入了正殿中。
交待了馮霽雯暫且在外等候片刻,容她先行進去與嘉貴妃通傳。
馮霽雯應下,在外殿暫做等候。
只是正殿與耳殿相鄰,宮女進去通傳了約有一刻鐘的時間,也沒見人出來。
馮霽雯不由暗想這莫不就是中慣用的所謂“見面之前先給個下馬威’之類的手段?
可事實證明,是她想的太多了。
嘉貴妃之所以沒有在第一時間里召見她,乃是因為這景仁宮中尚且有別的人在。
又靜靜等了片刻之后,耳殿中行了幾道人影來。
馮霽雯聽得動靜,以為是宮女出來傳喚,下意識地半抬起了頭來。
然而這一瞧,瞧見的卻是一名著朝服的少年人,被兩名宮女相送而出。
他身著石青色朝服,披領腰帷與袖端處皆繡著行龍圖,青狐朝冠頂子上鑲著紅寶石,儼然一身皇子裝扮。
眼下乾隆不過三子,十五阿哥年紀尚幼,八阿哥永璇患有腳病,年紀也不太能對得上,故而對方的身份并不難猜——想就是與永璇一般為嘉貴妃所出的十一阿哥永瑆了。
馮霽雯與一側守著的宮女太監們一同斂容行禮。
垂首間,卻見一雙金線刺繡祥云圖的青緞靴停在了自己面前。
對方足尖一轉,竟是面向了她。
馮霽雯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