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親戚

　　第二天一大早，還不到六點鐘，周方遠一家人已經早早來到了快餐店，外面雖然已經天光大亮，但路上沒什么行人。只有幾個環衛工人，正站在門口好奇的看著這家早早開門的店。

　　其實大家早就對這家店非常好奇了，漢堡炸雞什么的，在北桐這個內陸三四線小城市里，其實是相當高大上的存在。大家只在電視里看到過，有幾個真正見過甚至吃過？這也是為什么明明口感已經不太好，但在校門口當早餐賣的時候會遭到學生們的瘋搶了。

　　這家店，早在一個多月前就開始裝修，一開始大家還很好奇，這到底是家什么店。前幾天門頭的標牌掛上，大家的好奇心就更重了。眼看著今天就要開業，幾個環衛的大爺大媽都不打掃衛生了，就站在門外，對著這家店指指點點的。

　　服務員們也已經全部到位，后廚的，吧臺的，收銀的，還有服務員，全都整裝待發，靜等著一個顧客上門。

　　“緊張嗎？”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周媽的手心都是汗，一直握著她手的周爸輕聲問道。

　　“有點。”

　　周媽僵硬的點點頭，任誰都能看出她此時并不平靜的內心。

　　周方遠站在旁邊，也有些緊張，兩世加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真正的開店，雖然這家店的注冊法人是周媽，但和他的也沒什么區別，他要說不緊張那絕對是假的。只是他隱藏得很好，和老媽那明顯有些變得蒼白的臉色比起來，無疑要好很多。

　　今天老爸老媽都穿了很正式的衣服，老爸把自己唯一的西裝傳出來了，老媽穿了一身紅色的連衣裙，而且出門之前還簡單的打扮了一下，甚至在昨天晚上就專門做了一個頭發，就是想著今天要漂漂亮亮的亮個相。

　　六點十五分的時候，周方遠的爺爺奶奶出現在門外。這還是周方遠重生以來第一次見到自己的爺爺，不同于重生前已經得了腦梗和呼吸道疾病從而連自己走路都有些費力的樣子，周方遠的爺爺現在身體還非常的健康，每天都去公園打太極拳，身體相當的壯實，站在那里一點都不像是個五十多歲的人，看上去感覺就像是只比周方遠他爸大一點點的樣子。

　　反倒是周方遠的奶奶，因為去年患上了肌肉方面的疾病，肌肉萎縮得挺嚴重的，明年老太太才會去首都醫治，并且最后療效相當的好，周方遠重生前，老太太的身體狀況反倒比老爺子要好很多。不過現在的話，奶奶需要讓爺爺扶著才能走。

　　看到老兩口過來，周爸立刻走了出去，和爺爺一起把奶奶攙扶了進來。

　　“媽，您坐。”

　　周爸雖然沒出息，但是個孝子，對周方遠的爺爺奶奶非常的好。

　　“嗯，”周方遠的奶奶點點頭，在靠里面的一張餐桌前坐下，老人家好奇的打量著飯店，不停的點頭，“漂亮，真漂亮，我還以為你們只是簡單弄了弄，沒想到你們弄得這么漂亮，一定花了不少錢吧，缺錢就跟媽說，媽肯定支持你們。”

　　“好，如果缺錢我就告訴您。”

　　周爸笑著點頭。

　　但周方遠能看到，周媽在旁邊微不可查的撇了撇嘴。

　　周方遠心里苦笑，自己的爺爺奶奶啊，有時候有些事做的確實是不太漂亮，就好比現在這個話，照理說如果您老人家真的想幫忙，那就真的幫一幫唄，不知道您兒子是個不到逼不得已絕不開口的人？可惜周方遠的奶奶從來都只是說說而已，就算周方遠他爸真的開口了，十次里面也只有兩三次能得到幫助。

　　但是做兒女的能說什么呢？能因為這種事就不孝順自己的父母嗎？

　　周媽因此而撇嘴也是人之常情，畢竟周方遠的奶奶總是這樣，換做是誰都早就聽到不想聽了。可她真的是一個很懂事的兒媳婦，換做一般潑辣點的，早就鬧騰開了。就算不跟公公婆婆鬧，回家還能不跟自己男人鬧？可周媽呢，一輩子下來，從來沒因為這種事情和周爸說過周方遠奶奶爺爺的半句不是，她沒有讓自己的老公受夾板氣，反倒是經常勸說自己的男人不要生氣，有點什么好東西也總是先想到自己的婆婆，然后才會想自己的娘家。

　　所以說周媽真的是已經做得非常好了，周方遠有時候甚至想，自己以后的老婆能做到自己老媽的一半，自己就謝天謝地燒高香了。

　　六點半，周方遠的二叔和三叔還有姑姑同時到來，一起來的還有他的大妹，也就是二叔家的大女兒——周方慧。比周方遠小三歲，今年也去了六中上初中，不過她的功課可就比周方遠上初中時好多了，雖然最后同樣是沒出息的下場，但上學期間可沒有讓二叔一家子受窩囊氣。

　　大家進入店里，對快餐店的各種裝修表達出了相當的驚嘆，好似一雙眼睛都不夠用似的，這里看看那里看看，各種夸贊之語層出不窮。周爸和周媽全都笑著接受下來，沒有說這些東西都是周方遠搞出來的，還是那句話，周方遠主動要求希望能把自己隱藏起來，而周爸周媽為了他的學習也樂得如此。

　　又等了一會兒，周方遠姥姥家的人也來了。

　　周方遠的姥爺和姥姥一進門，就跟他的奶奶爺爺坐到了一起。

　　他的舅舅和二姨則默默的來到了周媽身邊，小聲的說這話，和周方遠二叔三叔這邊大聲說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而變成這個樣子的根本原因，還是雙方家族地位的不均衡。

　　老周家雖然也不是什么大戶人家，但因為周方遠爺爺的緣故，所有兒女都在城市里落下了戶口，也在工廠里成了正式職工。雖然過兩年就會不斷有人下崗，但終究觀念不是一天兩天能改變過來的。再看周方遠的姥爺家這邊，正正經經的農戶，祖上不知道多少代都是農民。

　　不是說農民不好，但在這個年代的北桐人眼中，能進城就很了不起，能吃上公家飯，更是讓人羨慕的事情。而農民呢？面朝黃土背朝天，受著最重的苦，卻賺不了幾個錢。而且因為農戶家的孩子不能去城里面上學，也不能找工作，所以農民的地位比城鎮居民就要低上那么一些，這也是非常無奈的事情。

　　事實上你要說誰家有錢？其實周方遠姥爺家這邊還更加有錢呢。

　　農戶什么的，其實好幾年前就已經不再種地了。周方遠的姥爺開了一個小賣部，生意不錯。他老人家還有一手修鞋的手藝，在這個鞋破了大家都會拿去修而不是直接買雙新鞋的年代，修一雙鞋少則一兩塊多則三五塊，一天下來入賬五六十毫無問題，有時候甚至能破百。

　　算算一個月下來多少錢？再加上小賣部的收入呢？

　　其實周方遠姥爺家的生活條件真的比爺爺家的條件要好不少，可就因為城鄉居民的身份不同，所以地位就不同。爺爺家這邊的親戚都很自信，說話也有底氣。姥爺家這邊的親戚都很沒自信，說話也很小聲。

　　不過周方遠的舅舅舅媽二姨二姨夫對他是真的好，和爺爺家那邊大多數時候只是嘴上說說不同，姥爺家這邊的幾個親戚，那是真的肯幫忙的。遠的不說，就說這一次開店，當姥爺知道周媽想要開個快餐店之后，第二天上午就來周方遠家，直接拿出了三萬塊錢要讓周媽用。

　　周媽也是好說歹說，發誓賭咒保證自己真的錢夠了，老爺子這才把錢拿回去。而周方遠的舅舅和二姨也是如此，一人一萬，都想支持一下大姐的創業，這份心意是最難能可貴的。

　　反倒是爺爺家這邊，大家知道了，都是各種驚嘆和夸贊，但卻只是嘴上說說而已，沒啥真實行動。

　　當然了，說這么多，不是說爺爺家的親戚就不好，一家人是一家人的性格，不能因為性格不同就說某個人不好，周方遠也從來不會拿有色眼鏡看自己爺爺家這邊的親戚，其實某些時候，爺爺家這邊的親戚待自己也是不錯的，并不能因為他們不主動幫忙，就給他們安上“不好”的標簽。

　　總之，他父母雙方的親戚就是這個情況，等大家都到齊之后，服務員給眾人端來熱水。

　　沒吃早飯的，現做的漢堡先墊墊肚子，不過大家都沒吃。反倒是小孩子，像是周方慧，還有舅舅家的兒子，周方遠表弟王斌，兩個小家伙對漢堡炸雞還有薯條那是早就垂涎三尺了，大人們還沒說什么，兩個小家伙已經一人端著一個大托盤，面對面坐著吃了起來。

　　周方慧小周方遠三歲，王斌小周方遠五歲，兩個小家伙的歲數非常接近，所以熟絡起來也很快，有周方遠給從中介紹一下，兩個小家伙才三四分鐘就笑嘻嘻的玩鬧了起來。

　　時間很快到了上午七點，外面的行人明顯多了起來，看看時間，到正式開業的時候了。

　　周爸和周方遠的二叔三叔還有舅舅，幾個大男人把早就買好的鞭炮和大*麻炮（二踢腳的單響版）在店門口的空地上一溜掰開，隨著時針穩穩的落在“7”上面的時候，震耳的爆竹聲就在清晨的大西街上轟鳴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