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墻內聞得雞飛犬吠聲,沈桓但要再拍,門忽然開了,出來位老者,手里拎著把長條帚,兜頭朝沈桓身上打。www..免費連載網 他頭戴偃月式碧竹束發冠,著青布直裰,細結底青布鞋兒,便是怒氣沖沖的,那張臉仍顯得和氣一團。
打不到我,打不到我......。沈桓涎著臉嚷嚷,左躲右閃十分靈巧,侍衛們皆低頭屏笑。
那老者很快放棄,撐著長條帚喘粗氣,半晌才罵出聲來:兔崽子,你這條斷腿若不是我接骨,看你今怎么蹦跶。
一扭頭瞥見七八步開外的沈二爺,背手而站,身后探出個少年,正好奇的看他。
老者圓瞪的眼忽然亮了,他把條帚隨意一扔,抬手緊了緊衣襟,走上前與沈二爺互作揖見禮。
蕭大人別來無恙!沈二爺笑著問候。
別讓我見到沈桓那兔崽子,保準長命百歲。他嘴里如是說,雙目卻炯炯盯著舜鈺:這就是你信里所提中蠱毒的那小子?一把抓過她的胳臂,另只手迅速搭在右手脈上。
舜鈺猝不及防怔住,待反應過來要掙扎時,蕭乾已松開手,饒有興味的看看她,再瞟瞟沈二爺,恰沈桓暗戳戳走近過來,他扯著嗓門揶揄:瞧老樹又逢一遭春,你這兔崽子怎還光桿禿禿一個?
沈二爺似沒聽見,摸摸舜鈺熱呼呼的臉頰,面不改色道:赤日烘烘的,臉都曬紅了,你先回房歇息。
舜鈺羞窘地頜首,輒身走向馬車去拿包袱,除滿耳蟬嘶外,就聽得沈桓的大嗓門:找個婆娘初初快活,過個兩三年你且看他,準是兩看兩相厭,倒不如一個人落的自在。
蕭乾嘆口氣道:你倒說的是人話,譬如我這樣的,如今一見那黃臉婆,就滿腹脹氣撒不出來。
黃臉婆?你這殺千刀的在說誰?
一聲驚雷平地起,舜鈺扭頭望去,不知何時走過來個婦人,頭戴草帽遮陽,衣裳沾滿細碎的麩皮,手里握著鐮刀。
沈澤棠慢悠悠地補刀:蕭大人似乎在說夫人你。
蕭乾忙擺手不認。
那婦人臉色陰沉沉的,也不說話,提起鐮刀沖過去就砍,嘴里罵道:你這老不死,說身上這里酸那里痛不利落,老娘讓你在屋里歇著,自個頂著日頭在田里收麥,你卻在這里編派我,今當著沈閣老的面,我非砍死你不可。
沈澤棠接過舜鈺手里包袱,拉著她往一邊去,以免刀劍不長眼,誤傷無辜。
舜鈺眼看著被追的東躲西藏的蕭乾,要被高舉鐮刀的婦人逮住,有些不忍,扯扯沈二爺的袖子:你去勸勸罷,要出人命啦。
沈二爺搖頭微笑:清官難斷家務事,袖手旁觀為宜。
舜鈺還待說甚么,沈桓倒看不過去了,攔在蕭乾身前粗聲道:他不過就喊你一聲黃臉婆,你就要殺他,氣性忒大。男人總是幫著男人說話的。
那婦人冷冷嗤笑:誰是黃臉婆,喊你媽黃臉婆可好?
沈桓不樂意了:夫人不講道理。
你不知道女人都是不講道理的麼。那婦人眼里冒出兩團火:我現在連你一道殺。
雞飛狗跳,兵慌馬亂......。
瞧!沈二爺牽著舜鈺的手往院內走,溫和道:這就是多管閑事的下場。
舜鈺坐在廊下一顆顆剝豆,穿堂風吹得衣袂翩躚,渾身涼爽又愜意。
沈二爺和蕭乾及徐涇不知去哪了,沈桓等幾侍衛在午歇,聽得腳步聲,她抬起眼。
是蕭夫人,割了幾斤肉,吊一尾鮮魚,抱一壇子酒進廚房里,稍會手握把明晃晃的菜刀,在雞窩一陣鼓搗后,拎出一只肥雞來,拽住大紅冠子脖子一抹,待血滴凈后攛入熱水里,再端著盆坐到舜鈺身邊,細細地揪毛。
她抬眼打量舜鈺幾眼,低聲夸贊:怪俊的丫頭。又朝呼嚕震天的房里呶呶嘴:他們可曉得你是個丫頭?
.........她怎曉得?舜鈺吃驚地搖頭,蕭夫人不以為意道:是老頭子說的,我還曉得你中了蠱毒,莫怕,我那老頭子雖吃饞憊懶,醫術卻極高明,定能將你的病治好。
舜鈺心底暖意流動,嚅嚅道了聲謝,想著之前的陣仗,忍不住噗哧笑了,蕭夫人看透她的心思,也笑道:可別被我們嚇著,世間夫婦相處百種千樣,我同老頭子三天不吵不打,這渾身反倒難過。
說話間水面浮起一層羽毛,肥雞被拾掇的光溜溜,她拎著雞脖子起身,舜鈺也剝好滿碗的豆子,恰沈澤棠及蕭乾跨進門檻來,喊她一道進屋里去。
蕭乾細看舜鈺胸前那朵花兒,胭脂紅色,僅余一瓣閉闔,其它盡數綻放,看得久了,那花瓣似在妖冶顫動,勾人魂魄。
他用簪子輕微觸碰,便見銀柄洇滿濃黑,頓時臉色大變:好厲害的的蠱毒。
沈澤棠讓舜鈺去別房歇息,看著她身影閃出門外,這才蹙眉道:秦太醫替她診療過,中的是‘陰陽交合蠱’,每至十五月圓夜會欲念難抑,若無男子交合,那花便開一瓣,如今只余一瓣未開,皆靠泡合歡花浴及吃藥丸壓制。從袖籠里取出一顆遞給蕭乾。
蕭乾接過放鼻間輕嗅,又拈了點放嘴里嘗過,沉默半晌方說:此藥里有荳鼓、黃龍、烏龍肝、鹿角粉、白靈芝、紅雪蓮及夜交藤,混雨水調勻搓揉成丸,再添合歡鋪助,確有安神定氣,緩解毒發之效,但這幾味藥材混雜一起,藥性相克不能容,反倒會誘生出新毒。
誘生出新毒!沈澤棠神情一凝:你言下之意,此蠱毒非但不曾緩解,反有加深之兆?
蕭乾拈髯沉吟道:‘陰陽交合蠱’為黎苗巫術,多為男女情愛怨念,索性以雙方血引制蠱,圖得就是一世糾纏不休。宮中有本《蠱毒秘要方》里有詳盡解蠱之法,若是早些治療,現或許已經化解。只是秦仲用的藥方子,反使蠱毒日益加劇,現看來實在兇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