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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叁陸零章 引二爺

  那是下下之策。春林忽兒抓起小尼姑的手,看著指甲尖蹙眉:尼姑子能涂蔻丹?

  誰又說不能涂的?小尼姑暗掃清風,鷹天盟第一刺客,可不是想見就得見的,你瞧他眉峰眼角皆是冷漠無情,照樣能把人的三魂六魄勾去。

  思緒還在飄飛,她的面容突然露出一抹痛苦驚恐之色,張大嘴本能想喊叫,卻被絲帕堵的吐不出半個字來。

  那只涂了鮮紅指甲的手纖長又白膩,被齊腕斬斷掉落地,血還在汩汩噴涌。

  清風正用另一條絲帕,慢慢拭去劍上沾染的血漬。

  掌柜出手如電點了小尼姑的脈門,讓送茶上來的伙計領她去暗房。

  眾人變了臉色,舜鈺握盞的手都有些哆嗦,這是個弱肉強食無需客套的江湖,里頭的男女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

  春林重重一拍桌子,怒極反笑道:你為何傷她?她指甲蓋里淬的巨毒,十條毒蛇都比不過,她但凡輕觸過誰的身體發膚,五步之內必死無疑。

  清風將劍插回鞘里,淡淡道:你以為憑她能近沈澤棠的身?一個輕浮的尼姑子,猶如一顆老鼠屎,只會壞了一鍋粥。

  無人吭聲,春林啞口無言。

  她知道清風說的不無道理,可那到底是追隨自己的人,就這般被廢了,想著不甘又憋悶,遂咬著牙道:看你胸有成竹,想必定有引沈澤棠到這的法子,不妨說來一聽。

  清風看向舜鈺,那目光寒冷的如他手中劍鋒閃動的光,他話說的很坦白:鄭云你今總逃不過一個死字。

  舜鈺平靜的嗯了一聲,清風顯得有些奇怪,原以為這小書生會嚇破膽兒,跪下哭喊著哀求饒他一條命。

  他接著說:看你想選怎樣的死法!若能將沈澤棠引來這里,我讓你死的如睡著一般,若不能,斷手足挑筋脈,摳眼割舌挖心活活痛死。你也勿需指望沈澤棠搭救你的命,他救得你一時,卻救不得你一世。

  說著話抬頭望向窗外,赤日正當午,街道人煙三兩,滿耳蟬聲不絕。

  他難得語氣帶了善意:還有兩個時辰,你好自為之。

  舜鈺站起身欲走,卻被春林止住,喚過之前那挽弓青年,讓他隨跟在側不離。

  舜鈺明白她用意,暗自冷笑一聲,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

  一排菱花大窗被叉桿撐著半開,看著二人一前一后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春林才收回視線,似乎在自言自語:那樣尋常一個小書生,怎會有法子把沈澤棠引來呢?

  默了許久,才聽得清風道:白蟻能毀千堤,蚍蜉可撼大樹,更況她呢。

  悅來客棧。

  沈澤棠坐在憑窗處,翻過一頁書冊,朝窗外悠閑地望去,莫道江南的雨如煙似塵,卻也能綿綿細細地打落一地的海棠花。

  他忽聽得有人在問伙計,可有什么解渴的茶,這問的饒是有趣,若是常人總是會問,可有何能拿得出手的茶。

  解渴的茶太有人間煙火氣,自然不好在這里說,實因悅來客棧是甜水鎮最大的客棧,來此多是貴客,這里的伙計,都長了一雙勢利眼。

  那伙計打量他倆身著粗布直裰的窮酸相,覺得很可笑,所以他說的話也可笑起來:二位客倌,你若要喝解渴的茶,出門左拐直往前,走到盡頭就是甜水河,不但解渴還管飽,更不用破費銀子。

  一樓坐歇吃茶的人寥寥,正在百無聊賴時,聽得這番話,嗤嗤地低笑,那伙計臉上的神情愈發神氣活現起來。

  舜鈺蹙了蹙眉,原指望隨來的青年刺客,能掏銀子吃茶,卻見他面無表情、似耳聾眼瞎的態,此會再被伙計揶揄了幾句,心底火氣驟起,從袖籠里掏出沉甸甸一錠銀,往桌上砰的擱下,指著沈澤棠桌上擺的紫檀茶壺,冷笑道:他喝的是甚么茶,我便喝甚么茶。

  伙計羞紅滿臉,忙掬腰應了聲,逃也似的溜了。

  沈澤棠聽得那嗓音,心一動,抬眼看去僅見半邊側顏,膚色黝黑,風塵仆仆的樣子。

  另個青年面容普通,但看身型手掌,應是江湖中人。

  他這幾日帶著侍衛風雨兼程,或許疲倦的緣故,總是聽得舜鈺在身后或哪里喚他,待得回眸轉看,卻哪里又有她嬌俏的影子。

  怕不是又一場臆想,他垂首將書翻一頁,坐他對面的徐涇提壺斟茶,不知是有意還無意:馮生不知過得好不好?

  他嘆口氣,雖不知馮生過得好不好,有個人卻過得不太好,看得大伙也是心有戚戚。

  想必馮生過得極好罷,徐藍與她國子監同窗,且在應天府,見他倆形影不離,那般情意篤厚簡直羨煞旁人。

  有幾個笨侍衛得了老夫人囑咐,可沒少在沈二爺跟前明著暗里進讒言。

  可等沈二爺真的棄了馮生,帶他們連夜趕路時,心里又生起惆悵。

  那小監生長得真好看,說起話來跟黃鶯啁啾似的,有時還會從二爺那里偷些名酒香茶給他們......。

  但愿到了江西吉安,再見她時,還沒有被徐藍拐了心,不然二爺真要孤獨終老了。

  徐涇吃口茶待說話,卻見掌柜和伙計走到旁側一桌跟前,拱手陪笑道:這伙計狗眼看人低,二位爺多海涵,這茶名喚楊河春綠,從蜀地獅子山峰腳下采摘,日夜快馬兼程送至此地,其口感苦里回甘,且香氣氤氳,可令人神清健爽,意氣煥發.......。

  舜鈺聽得額起冷汗,怪道掌柜都來陪不是,聽他講講便曉得要破費許多銀子。

  端起茶盞吃口,果然滋味不俗。

  恰聽得徐涇在問沈二爺:酉時即要出發,二爺中飯也未吃甚么,甜水鎮旗亭酒肆不少,不妨去走一走。

  沈二爺還未答話,余光即見那個黑面書生,騰的站起,莫名興奮地走來,朝他拱手作一揖,開口道:這位爺可是在尋用晚膳的去處,小生剛從‘勝元酒家’而來,那里的佳肴美饌,瓊漿玉液可是人間難覓,必是要去嘗嘗的。

  沈二爺目光灼灼望著她,忽兒唇角噙起:是嗎?

夢想島中文    國子監緋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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