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酒喝下來,薄有醉意,燕還丹辭別而去,說明日一早便會出城,返回京城,讓陳唐不要來相送了。其一向不喜告別,想當初在桃源村落,燕還丹更是連夜踏月遠行。
洗漱了身子,吹燈就寢,抱著嬌柔的蘇菱,陳唐興致大發。這小妮子想著燕還丹的話,說有世家嬌女要來搶陳唐,倒不以為忤。她出身低微,身份放得很平,更明白當日燕還丹認自己為女兒的用心良苦,而對于內宅中的勾心之事,并無什么認識,在心目中,只認定把陳唐伺候好了,便一切安好,若能懷上子裔,更幸福美滿了,于是表現得十分賣力。無奈面對夫君的精銳勇猛,根本抵擋不住,很快就敗下陣來,苦苦求饒不已。這時候倒希望陳唐早點納新,好分擔一二了。
潘州大局已定,隨著陳唐一紙《祭鬼文》張貼,判官筆氣息流露,原本還潛藏著的陰魅之流無不望風而遁,逃之夭夭。暗地里,王六郎等也下了功夫,積極做事,把些孤魂野鬼拘去陰司。至于金禪寺和浮云觀的法事,卻也沒停,只要有人請,不管道士還是和尚,都是有求必應。在短時間內,符咒、開光法器等俱是大賣。
這些事物可絕非騙人的玩意,而是真有功效的。不過持續的時間一般不會太久,當依附在器物上的為數不多的法力消耗完畢,也就褪去神奇,化作普通了。
其實對于廣大民眾而言,他們求的,不外乎心安。
心安則意定,秩序安穩,民生漸漸恢復。
衙門內外,由陳唐主政,下有顧珩輔助,兼且提拔了一批能干的官吏,顯得井井有條。
這些都是暫時定下的管理班子,正式名分,要等到朝廷文書下來,問題不大,主要是走個流程。
陳唐有著心理準備,并不確定朝廷對于自己有何想法和任命。
潘州巡撫,這個名分本來就屬于非常時期,是專門用來應付潘州亂局的。現在地方定了,也就意味著巡撫的責任完成。接下來,肯定會有所改變。
不外乎兩種,一個是讓陳唐順勢就任潘州知州,繼續在此執政;另一個便是派到別的地方去,按著潘州的模式來,要知道天下間,紛亂的州郡還有好幾個…
但不管如何,都不是短時間能定下來的事,光是文書來回,就得數月之久,更不用說廟堂之上,存有爭論博弈,稍一耽擱,又是一兩個月的耗時。
陳唐就不多想,隨著修為精進,他養氣功夫水漲船高,坐得從容,態度深沉。便是顧珩與他相處時,也頗有感嘆,暗地里嘆道“此子氣勢已成,近乎內閣之士。”
正所謂樹木茂盛,必有草藤依附,陳唐麾下,已經攏著了一大批人。
先是王甫、陶昊、寧弈幾個,皆為筆桿子,做文書幕僚,負責抄寫筆錄,調查獻策,兢兢業業。
然后是胡不喜送過來的一班武林高手,人數不少,實力也強橫,他們的自主意志基本都被抹掉,仿若行尸走肉,胡不喜的手段可見一斑。話說回來,這些武林高手出身草莽,都是心狠手辣的綠林中人,個個手上都沾滿鮮血,被異寶傳聞所吸引,最后落在胡不喜手中,正應了句老話惡人自有惡人磨。
陳唐收了這些人,當死士養著,為呼喚方便,做了編號,分別為“阿大、阿二、阿三…”
以此類推,簡單易記。
以付明金蘇濤為首的顧氏門客,自是也跑到陳唐麾下做事。他們武功一般,勝在忠心勤快,做隨從正好。
陳唐趁勢削了譚氏兵權,把兵甲打散,其中選拔了一批精銳甲士,加以訓練,充作侍衛。
本來依照朝廷律令,這般規格,需要申請報備,不過非常時期,綱理倫常多有崩壞,哪有人理得那么多?便是執掌教育,最講究禮法的顧珩,都在家中養起了家兵。如果還拘泥規矩,基本自保之力都沒,那實在就太迂腐無用了。
陳唐亦非一味追求人多,而是知人善用,忠心當為首要,留在陳家村的阿寶阿來兩個“老人”,也跑來當回長隨。
可以說,這些依附在陳唐身邊的人,他們的命運前途,已經跟陳唐密切聯系到了一起,榮辱攸關了。他們都經歷兇險,身家性命都是陳唐救的,如今有了一份正當光明的前程,自然死心塌地效命。
日常之際,陳唐慣于坐鎮衙門之上,倒不是審訊判案什么的,而是養氣。他越發覺得,劍匣蘊藏的秘密近在咫尺,不用太久,便能把里面那把劍弄個清楚明白了。
日子忽忽而過,漸漸入秋,屈指一算,距離又一年的中秋已是不遠。
秋風蕭瑟,一天小雨淅瀝,氣候開始變涼,人們出門都得往身上添衣服了。
秋日蕭殺,本是難熬,不過潘州形勢穩定下來了,衙門又出臺了一系列的政令,減免了不少苛捐雜稅,百姓們的日子有所好轉,眉宇間有了喜色。
這一日,秋雨潺潺,一輛寬大的馬車從南方來,車輪子碾著泥水,緩緩行使著。
趕車的漢子頭戴斗笠,瞧不清面貌,但身材頗為魁梧,顯得孔武有力。
“聿!”
他揮動馬鞭,把馬車停住,朝著車廂恭聲道“兩位先生,前面十里,便是潘州城了。我們是直接驅車入城呢?還是容小的先過去打探打探?”
車廂內,茶香裊裊,兩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端坐著,一個穿藍袍,一個穿青衫。
藍袍文士面目清癯,慢飲一口茶,問道“青山兄,你意下如何?”
青衫文士一對飛鳳眼,鬢角染霜“在路上時便聽到消息,說那廝已經入主潘州,坐鎮衙門主政,好生棘手。”
藍袍文士往南邊一拱手“正所謂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我們既然來到,就不可能空手而歸。這廝區區一介探花,即使當了潘州知州,也是立足未穩,正好殺他個措手不及。”
青衫文士微微低頭“也唯有如此了,我們就長驅直入,觀其氣象如何,若有破綻,立刻下手,然后離去。”
“善!秋風秋雨,正是殺人時。”
藍袍文士笑道,吩咐車夫驅車進城。
得得得!
健馬長嘶,車輪子卷起泥漿,骨碌碌地飛快奔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