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得好!”
那邊范軒大聲贊道。
誠如他所言,現在三人已經在同一條船上,陳唐越強,形勢就越有利。說不定真有機會,可以逃過今晚一劫。畢竟宋司命只是借尸還魂,并非真身親至。在實力上,大打了折扣。
況且,他們不一定要將宋司命擊殺,只要撐到天亮,便夠了。
借尸還魂,本質上還是死人。
死人忌陽,光天化日之下,很受限制,稍有不慎,便會灰飛煙滅,魂飛魄散。
這一點,是邪祟與妖魔之間,最大的區別。
“陳兄助我!”
范軒又大叫道。
他可沒有陳唐那么兇猛,以一敵二,顯得吃力。
陳唐瞥眼過去,對于范軒的實力有了估計,應該是剛入內家,練出勁頭不久。
算是不錯了。
如果一對一,自有把握將一具紙扎人打爛,但一對二就不好辦。
而且看起來,這家伙明顯留了力,并未全力以赴,特意留著后手,不是省油的燈。
陳唐就站著不動,不去理會。剛才破掉三具紙扎人,看著輕松,其實也耗費不少氣力。
這只是前戲而已,重點在這宋司命身上。
既然范軒能夠單獨對付兩具紙扎人,陳唐自然要省著氣力來應付宋司命了。
從一開始,他便明確對方來者不善。
將生人殺死,再送去考城隍,這等手段,端是邪祟。
陳唐不知道陰司規矩究竟如何,可能存在陰奉陽違,也可能矯枉過正,又或者純屬宋司命私底下的惡行。好比陽間,律法條文,歷歷在目,卻總有人假公濟私,胡作非為,屢禁不止。
但陳唐不是包青天,牽涉到陰司之事,他沒有辦法也沒有途徑去查明真相。
他只知道,當惡行降臨到自己頭上,便要以惡制惡!
“汝,真得不錯。”
宋司命一雙老眼,目光幽幽地打量著陳唐,越來越是歡喜,有異樣的光芒閃爍迸發出來。
陳唐冷笑:“找上我,你卻是錯了。”
“哦,是嗎?”
宋司命不急著動手:“吾殿內陰陽幽冥樹上已掛人頭五十許,正差一顆進士頭顱,本座瞧汝,十分合適。陽間俗世,紅塵萬丈,皆為虛妄,庸庸碌碌,到頭來,難逃生老病死。書生,本作勸你,不如隨我來,可得無窮光陰。”
陳唐看傻子般看著牠:“我有人不做,卻去做鬼?廢話少說,盡管放馬過來。”
宋司命搖搖頭,說道:“很快,你便會體味到做鬼的樂趣了。”
說著,手一指,嗡!
在東南角的那盞白皮燈籠,呼嘯而下,撞了過來。
其速度氣勢,比起先前的紙扎人,不知強橫了多少。
這是要動真格的了。
第一時間,陳唐身形急退,不敢正面硬碰。
那邊范軒見著,大吃一驚,暗叫不妙,手中長劍一振,終于使出壓箱子的本領,將兩具紙扎人逼退開來。隨后他轉身便逃,連暈倒在地的堂弟也顧不上了。
死兩個,不如死一個,道理很簡單。
“入吾彀中,還想走?”
宋司命嘴角微微冷笑,又一指,另一盞燈籠一閃而現,下一刻,已經追到范軒身后。
范軒大叫一聲,不得已仗劍回身,奮力一劈——
他這劍,并非凡器,乃是經過高人開光過的,用玄鐵鑄就而成,削鐵如泥,能避邪祟。
劍鋒結結實實地砍在燈籠罩上,卻被一股陰氣裹住,根本破不開來,反彈回去。
燈籠最終還是砸到了范軒身上,打得他一個踉蹌,渾身氣血翻騰,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掙扎不起了。
這一擊沒有把他擊暈,主要是依仗寶劍擋了下,否則就會跟范元一般,暈倒在地。
不過范軒現在的樣子,失去了行動能力,跟昏迷沒有多少區別。也許還不如范元暈死的好,不用面對后面的恐怖事宜。
宋司命沒有讓燈籠再度攻擊,而是指使剩下的兩具紙扎人,一左一右地守在范軒身邊。四只眼睛,森森然地盯著他,看得叫人心底發毛。
那邊陳唐已經退進了客棧的后廚里頭。
廚房頂上,不知何時也掛上了一盞白皮黑字的燈籠,散發出幽幽的光線,照見下面各種設施布置,灶頭柴火,鍋碗瓢盆。在這般氛圍之下,尤其顯得荒誕而詭異。
“武功不錯,但你是走不掉的。”
宋司命形同鬼魅般,出現在廚房門口處,冷冷地道。
陳唐站在灶臺前,面無表情地看著牠。就見到有兩盞燈籠,漂浮在宋司命身前,好像兩顆巨大的眼睛。其內燈火,一閃一閃的,如同眨著眼睛。
或許,還有第三顆,就懸掛在上面。
以宋司命的本事,牠的陰氣,能讓很多盞這樣的燈籠,搖身一變,變成致命的兇猛器物,殺人致死,只需要一撞而已。
如此手段,真稱得上是鬼神莫測。
彼此的實力相差,實在懸殊。
陳唐是初養氣,可人家也是借尸還魂,并非真身。
但想起來,這宋司命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熬養陰氣,龐然濃厚,相比之下,陳唐只能算是個剛蹣跚學步的幼兒罷了。
怎么與之對抗?
怪不得從現身到現在,宋司命都是好整以暇的,仿佛貓捉老鼠,戲耍一番,毫不著急。
現在是子時,距離天亮還有很長的時間。
而這鎮上,不是州府,沒有兵甲鎮守。
便在此際,客棧之外,街道之上,人聲噪雜起來。一大隊人,起碼數以百計,火把成片,浩浩蕩蕩地走來。一個個手執器物,有刀有槍,有木棒,有些人,鋤頭手斧都拿上了,顯得蕪雜散亂。
他們都是鎮上的民眾,有一部分是錢家的看院壯丁等,受了錢舉人的號召,前來尋尸。
雖然錢大善人尸變了,變得兇惡,但到底是自家老父,不能就此罷手不管。傳揚出去,錢舉人名聲可要受損。錢家更會成為笑柄,大受打擊。
眾人來到客棧門外,見到客棧檐下懸掛著的白皮燈籠,上面大大的“奠”字,諸人頓時有些膽怯,裹足不前了,虛張聲勢地圍在外面。
要知道,負責作法的空元大師已經重傷,連夜被徒弟們送回寺廟去了。而其兩名得力高徒,也被尸變的錢大善人吸成了人干。
大師尚如此,他們這些平頭百姓,自是害怕,誰也不敢輕易上前。
宋司命覺察到了外面的動靜,開口說道:“到此為止,結束了。”
陰風席卷,身形如風,來到陳唐身前,五根瘦骨崚嶒的手指,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