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主動
對于一般人來說，想到獎勵只會想到糧食、布料、自行車等物品，然而對于有野心的人來說，這些都不夠。
陳東方很意外喬父會站在自己這邊，他趁熱打鐵地說：“大隊里不是沒小學和衛生室嗎？我們可以跟公社申請。”
“有了小學，大隊的孩子們就能上學，就能考初中、中專，就能進城吃上國家飯。我可是中專畢業考進的縣委，后來才被分配來高山大隊的。”
陳東方為了說服喬宜兵等人，拿自己的事當例子來說。
換城市戶口，當上城里人，吃上國家飯，幾乎是所有農民的渴望。
現在戶籍管理非常嚴格，想要進城最常見的兩條路，要么當兵要么工廠招工，最稀罕的就是大學、中專，考上了哪里的學校，戶籍也隨之遷走。
因為地理位置的關系，現在想要當兵是非常難的，審核非常非常嚴，說是把十八代祖宗都查個遍也不為過。
地處沿海，又是宗族聚居，哪一支系沒有下南洋的親戚？所以審核這一關根本就過不了。
至于工廠招工，基本上都只針對城市，其他人除非運氣爆棚，否則真進不去。
四隊王秀紅的丈夫喬正白是整個高山大隊唯一被招工的，即使是在辛苦與危險并存的煤礦，依然教大家羨慕、嫉妒。
陳東方期盼的視線掃過在座的人，卻沒有人出聲支持他。
無可否認的，陳東方說的這些確實很讓人心動，可是學校、衛生室與餓肚子相比，后者更重要。
喬父眼底閃過一絲冷意，“我們四隊已經決定了，先把公糧交上去，有野菜在，還怕餓死嗎？”
他說完率先離開，留下的人都皺緊了眉頭。
喬宜兵眼底閃過一絲惱怒，喬正瑜這家伙，竟然去支持陳東方，未免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陳東方深吸了口氣，覺得腦仁疼，這些人都在看喬宜兵的態度啊！他暗暗咬牙，不行，這次必須成功！
喬父推開虛掩的大門，看到喬母在油燈下扎鞋底，“不是說不要等我了嗎？”
他上前把喬母手中的東西拿過放到一旁，心疼地說道。
喬母起身給喬父倒了一碗冷開水，“怎么樣？”
“吵翻天了，有得磨。”
“你覺得成功的幾率有多大？”喬母面帶憂色，她希望幾個孩子都能讀書，有了知識，即便暫時被政策局限在一處，未來也是海闊天空。
喬父一口氣喝完碗里的水，“難說，公糧提早交的話，公社的態度還是個問題，接下去，大隊部肯定要接著吵。”
“公社不會反對大隊辦小學，”喬母低聲說，這也是公社的政績呢，“主要是大隊的社員有沒有這個意向。我記得哪家有兩個兄弟都考上大學了吧。”
“是三隊的喬向達家，他兩個兒子都考上了。”喬父明白喬母的意思，“喬向達若是愿意幫忙，那再好不過了，我明天讓阿爸去問問。”
天氣太熱，喬父又出去洗了一把臉，順便去隔壁看了看三個兒子，見一人一個睡姿，不由搖搖頭。
也不知道是誰把交公糧的事給說出去了，不過兩天的功夫，整個高山大隊亂哄哄的，各個生產隊都在抗議。
如果別的大隊交的公糧更少，那他們足量交的就吃大虧了，要拖到不能拖了再交才行。
四隊剛開始也鬧騰了一陣，尤其是喬正樹為首的人，鬧得最兇。
不過其他人就理智多了，喬父能讓他們吃上雞蛋，那交了公糧后，肯定也不會讓他們吃虧。
簡單地來說，他們希望有得到手的實質利益，才會支持喬父，簡單粗暴得可怕。
然而喬父挺滿意這樣的，互惠互利嘛！他承諾，每月初二、十六吃一次雞蛋，兩個月吃一次雞肉。
這年頭，再也沒有比葷腥更有吸引力的了，喬父直接把自己說的話白紙黑字寫下來，蓋上手印，以此證明他以后不會矢口否認這個承諾。
喬父敢寫這樣的承諾書，看得其他三個隊長眼皮子直抽，本來四個小隊半斤八兩，現在四隊硬是冒出一頭，莫名地把自己比下去，真不舒服。
早稻都是秕谷，留下沒意義，還不如雀麥呢，全部裝袋稱重。
豆類主要是黑豆和長豆，長豆留著自己吃，黑豆曬干了，可以去供銷社換其他東西，花生是任務作物，除了留種其余的必須上交。
插秧后便是收地瓜、拔花生，社員們挑選裝袋后，就該陸陸續續往公社里交公糧了。
此時已經過了閏六月上旬，旱地里該種秋地瓜了，蘿卜、芥菜等也能開始下種子了。
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緩沖，對于交公糧一事，社員們總算沒有一開始時的激憤，但除了四隊，其他小隊依然不同意第一個交。
陳東方想了想，決定先去公社看看，果然跟他鄉的異樣，還沒有大隊來交公糧。
高山大隊不喜歡交公糧還有一個原因，路沒修通，只能靠人力或是牛一點一點地挑到山下去，太累了。
陳東方想了想，決定去找李向紅，看能不能安排人去高山大隊幫忙運糧食。
李向紅也忙得焦頭爛額的，他剛得到消息，說北方的產糧大省幾乎都絕收了，就是速生野菜也長得不大好，現在都指望著南邊省市，因此上面催得緊。
他現在倒是羨慕起劉大民來，躺在醫院里，不用操心這些事，這些日子，他的頭都禿了一半。
所以他一聽陳東方的來意，那叫一個興奮，想想一向墊底的高山大隊，這次交公糧這般積極，完全可以宣傳出去，借此狠狠地批評其他大隊一頓。
高山大隊的路還沒修好，不過從淘溪公社前往長山大隊的公路倒是修了一條，但只到長山大隊部。
這樣就足夠了。
陳東方趁機提了學校和衛生室等事，李向紅非常爽快地應下了，這才多大的事兒，很容易搞定。
陳東方這一招，徹底是斷了高山大隊的后路，他比喬宜兵他們還要清楚，今年的糧食危機是怎樣，更知道縣委會有的態度。
各個大隊再不主動交公糧，縣委會派人直接去征收，搜糧隊可不是吃素的，到那個時候，損失更大。
當喬宜兵一聽陳東方做的好事時，狠狠地給了他兩拳頭，“你他媽的腦袋讓門板夾了，這做的什么爛事！”
陳東方抹了下下巴，“以后你們會感激我的。”
喬宜兵狠狠地瞪了陳東方兩眼，匆忙離開去通知大隊社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