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秦煌真是提前放假歸來,蘇杏還替婷玉高興來著,沒想到自己剛回柏家沒多久,秦煌也來了。
“蘇蘇,少華在家嗎?”
蘇杏疑惑地看著他,“在休閑居,要問問安德他們才知道。”休閑居也有很多地方的,不像外表那么簡單。
當然,她對它的內在不感興趣。
她敏感多疑,知道有些事就像考古,越挖越多內容,越發耐人尋味。除非她對世間的煩惱事也特別感興趣,像對古文字那般,不然最好別亂碰人家的內在。
除了在專業方面的研究必須一步一步來,其余的事,她向來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得過且過。
就像那段未來記憶里的她,總是希望一切事情能自然消失。
看著秦煌進了休閑居,蘇杏給婷玉打電話詢問。
“他有任務在身,應該今晚就走。”婷玉的語氣聽不出什么,十分平靜,“不必替我擔心…”她正在替婆婆擔心。
得知兒子回來,白姨興沖沖地帶著兩個已經三歲的孫子回來見父親。知道兒子回來片刻又要離開,表面看不出什么,可婷玉能察覺她深藏于心的低落情緒。
如今婆媳倆正在家里忙著給秦煌做吃的,顧不得許多離愁。
蘇杏不再打擾她,把孩子放回嬰兒車,推回健身房。那里有一面境墻,就是供她鍛煉或跳舞用的。
婷玉說得云淡風輕,但沒有女人能面對這種情況無動于衷,看誰隱藏得好罷了。
“候人兮,將登石以望猗。
誰把星月又深披。
桑臺兮,看依靡成回憶。
綏綏弄珠竟如昔…”
她不是婷玉,不知對方是否后悔嫁給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對方現在不開心,卻無法表露出來。
作為一位古人,婷玉情緒內斂,矜持而端莊。
不知秦煌能否理解她的感受。
一面全身鏡前,哼著一首古歌謠,因替好友難受而舞動的蘇杏側著身子,維持那個優雅舞姿一動不動。眼神清明,上下打量鏡中腰間略寬的自己,腦子里回想起婚前的人兒。
這種胖擱在唐朝是一種豐潤的美,擱在現代就是個胖妞。
婚姻里的女人,要付出的東西太多了。
當然,她們得到的也很多。
不管是婷玉還是自己。
隨著她的舞動,室內響著一陣嬰孩的歡笑聲,手舞足蹈地似乎在給她伴奏。
稚兒不知離愁,甚是歡樂。
一個翩然旋轉舞到孩子跟前,她那凈美的臉龐湊到孩子跟前,嘬地親了兒子圓嘟嘟的小臉一口。孩子立即嗨到最高狀態,伸出一雙小手要母親抱抱。
蘇杏淺淺一笑,抱起小兒子,母子倆在健身房里跳起雙人舞來。
她知道嚴華華今天那番話是什么意思,不外乎是提醒她別把全副心思放在男人身上。
因為世間沒有永恒不變的情感,用情越深,受傷越重。
道理人人都懂,能做到的沒有幾個。
尤其是在一個男人用心愛著她,她也愛著他的時候,想脫身可沒那么容易。
在未來,在一次次猶如長征般艱險的考古途中,吊繩纏在腰間,懸在無底深坑般的墓室半空的瞬間;在家里看見陳家姐妹兒女雙全的時候,看見蘇家侄子侄女們成家立室的時候。
腦海里不止一次閃過一絲念頭,如果她能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家,擁有自己的兒女和丈夫,會是什么樣子?
那時候只是想想而已,因為女人無法事業與家庭兼顧。
男人可以,是因為背后有女人在奉獻一切。
而女人一旦站在前面,身前身后皆是世人的罵名與譏諷。
像余文鳳,像未來的那個她。
那時候的她,面向國家給予的鼓勵,背后頂著陰風陣陣,里邊全是世人各種陰陽怪氣的風涼話。
有郭家的,有蘇家的。
尤其是蘇家那些與她同輩的兄弟姐妹,一邊向她討著方便,一邊嘲笑她不惜福,沒本事守住男人,活該被人三。
甚至有個不知誰家的姐妹,在一次宴席間以為她還沒來,吃吃吃地笑說:早知道她這么清高這么蠢,我當年就該去她家住幾天把那男人捏在手里,大家今天就不必看她臉色。
站在門外的她聽罷,心里瓦涼瓦涼的。
懂人情世故又怎樣?該你受的一分不會少。
不懂人情世故又怎樣?愛她的人一樣會來,如果沒人愛,她一個人也能活得自在。
回到現在,未來那個她所渴望的家庭生活有了。
她曾經擔憂過,也曾想過保留。
只是談何容易?
他的音容笑貌,他的冷漠不耐,他的優雅風趣,面對她的任性時格外溫和的態度,三個孩子在午夜啼哭時他從來不缺席,除非他出門在外…還有很多很多。
遇到這么一個人,她早已泥足深陷,所謂的一絲清醒僅僅是垂死掙扎罷了,還談什么理智?
不知婷玉會不會后悔,反正她不后悔,不管他身上背著多少擔子。
她是個隨遇而安的人,既然遇到良人,她會好好珍惜,也會好好愛護自己,愿意極力為他保留最初的那點美麗。
最初的那個她不僅僅是他喜歡,自己也喜歡。
她能為事業不顧一切,也能為一個男人放棄理智。她不在乎世俗的流言蜚語,只想按自己的心意活出一片小天地。
不管將來如何,她會努力地活下去。
“媽咪,你跟弟弟在這里干什么?”敞開的門口沖進兩個小人兒。
蘇杏微笑回答,“跳舞,爸爸呢?”
“爸爸在跟姨丈說話,媽咪,姨丈是姨母的丈夫嗎?”
“喲,是呀!你們有喊人嗎?”
“有,姨丈還給我們禮物…”
吧啦吧啦。
沖著三個天真可愛的孩子,哪怕將來孩子爸變心,她也不生氣,頂多傷心一陣子。
秦煌在休閑居呆了好久才離開,沒人知道他們談了什么。他回家吃過母親、妻子做的一頓晚飯便匆匆離開了,沒幾個人知道他回來,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離開。
第二天,婆媳倆態度如常,白姨依舊開心地帶著倆孫子串門,在村里閑逛。
直到有一天,蘇杏忍不住問:“姐夫那天找你做什么?”
“沒什么,找我借個人用用。”柏少華對她并不隱瞞。
蘇杏疑惑不解,“為什么找你借人?他們放心你?”她對國家的用人制度略了解。
“為什么不放心我?”柏少華奇怪地瞅她一眼,“你不放心我?”
蘇杏:“…這關我什么事?”拍拍衣裳,“你忙,我給孩子洗澡去。”
那背影很淡定,一看就是心虛了。
柏少華兀自笑了笑,繼續忙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