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玉當天晚上回到,蘇杏在蘇宅留宿。
她慎重地檢查好友的身體狀況,而蘇杏則好奇地問她在外邊這三個月來所經歷的事,姐妹倆無話不談。
作為已婚人士,撇開丈夫獨居這種事在婷玉眼里是不可取的,因為于禮不合。蘇杏早料到這一點,從第二天起晚上回柏少華家,白天回蘇宅工作,兩不耽誤。
婷玉的回歸引起外人的注意,蘇杏懷孕的事沒有大肆張揚,也沒有刻意隱瞞,畢竟村里即將迎來新生命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
很快,柏少華要當父親的消息傳開了。
世道就是如此的殘忍,女人吃盡苦頭生的孩子,最終成為男人的功勞,成為男人在人前炫耀的本錢。
只有無盡頭的痛楚、無邊的恐懼感、血腥與死亡真正屬于女人。
外人什么反應不清楚,云非雪過來找婷玉時順便向當事人證實一下消息,得知傳聞屬實,不禁喜出望外,“恭喜恭喜,幾個月了?干嘛不公開讓大家開心開心?”
“長輩們說未出生的孩子不宜太高調。”蘇杏轉達眾人的意思,昌叔和村里的大叔大姨們都這么說。隨著消息傳開,上門祝福的人陸陸續續,對夫妻倆的低調處理十分贊同。
云非雪聽罷,不由得想起那個熟客小杜,他的妻子何小飛,還有余嵐,不由得黯然默嘆。
“怎么了?”書房里安靜,蘇杏聽得很清楚。
云非雪一愣,隨即回神,“哦,沒什么,家里最近有點煩而已。”
不是有點,是非常煩。
跟余家的競爭失敗之后,云家兄長氣急敗壞大罵小妹沒用,說她住在村里卻不收買人心和大家搞好關系,反而讓極少涉足云嶺村的余家拔了頭籌搶走人脈。
既然她不行,那就讓行的人頂上。
于是云家兄長做了一個打算,安排他女友和那啥表妹進村接管云非雪的點心屋。
云非雪得知后一張無語臉,她不明白兄長有什么臉讓人接管她的私人店鋪。
她不明白無所謂,云兄慫恿母親過來當說客,讓她感念父母的養育之恩幫輕一下家里。要知道,她從小吃家里的,用家里的,花的錢少嗎?如今為家里犧牲一點利益不行嗎?
當然不行。
云非雪當場把那兩個女人當著老娘的面扔了出去,冷漠地對滿眼失望的母親說:“生我是你們的決定,養我是你們的責任。我將來會給你們養老,別的恕我幫不了。”
她未成年就成了網紅,吃喝用度用自己的,自問不欠家里什么。父母恩?溫和的情況之下,她會感恩,出現利益沖突的時候她就不那么認為了,所以大家說她不知感恩。
什么是恩?在別人急需幫忙的時候伸出援手那叫恩。
父母生她的時候有經過她同意嗎?沒有別BB,為了滿足自己做父母的欲.望生的孩子,應該是他們感恩她的到來,要她為他們的另一個孩子作出妥協絕對是個可笑的行為。
父母重男輕女的傾向不深,平時對她反而更加疼愛一些,因為她是個女孩。
她一直敬重父母,但這件事她無法妥協。
如果是兄長公司出了問題急需資金周轉,她一定傾盡所有給予幫忙。如今要她出讓點心屋的目的是讓云家安插人手進云嶺村搞事,那意義就大不相同了。
余嵐是什么人?云嶺村住的又是什么人?
一個是異能者,一個尚不明朗,但蘇宅兩位姑娘的來歷與能耐一直是個謎。加上自己的異能體質…云家插一腳進來簡直是找死。
她這是在救云家,父兄干嘛不往別的地方發展非要在本地作文章?
余嵐的異能可以幫助家里,她的呢?泥土能幫什么?幫忙墊高地基么?以她哥的性子一旦發現小妹是異能者,肯定想辦法利用她賺錢。偶爾想想,她很頭痛。
“唉,做人真煩。”云非雪凝望窗外景色,一聲長嘆。
“你有多煩?煩得過我?”蘇杏隨口答。
云非雪聞言,回頭瞧她半晌,忽而展顏一笑,“那倒也是。”這姑娘之前是所到之處碎碴一片片,處處扎腳。一作對比,自己家那點破事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都是這么闖過來了,沒道理她不行。
想到世上還有人比自己更不幸,她對著窗外哈哈大笑,心中郁悶略減。
蘇杏默默地翻個白眼,對她的自來瘋不加理會…
梅林村,余家的小農場有兩個能干的女子正在清理舊物品。
“蘇蘇真的有了?”余嵐問。
嚴華華點頭,“應該是,只要她出門,休閑居的人個個如臨大敵嚴陣以待。”夸張地說一句,孕婦打一聲噴嚏,那些人也會害怕老半天生怕孩子有個萬一。
余嵐不禁笑道:“這么夸張?”
“嗯,可能因為這個她很少出門,不然整個村子都是緊張兮兮的氣氛。”嚴華華不是滋味道,既羨慕又妒忌。
唉,永遠都是這樣,她看中的人最后成了別人家的好好老公,不得不替自己心酸一把。她眼光好,但命不好。村里那種幸福的氣氛從婚禮延續到現在,令人窒息的氛圍長久不散。
不止她這么想,余嵐也有同樣的感觸。
“她本來就不喜歡出門,跟孩子沒關系。”想到孩子,余嵐神色微變,一股錐心的疼痛遍及全身。
嚴華華瞧出她神色不對,“小嵐…”
余嵐牽強地笑笑,“放心,我沒事。”沒事才怪,她到現在依舊無法釋懷。每晚只要一閉眼就能聽見孩子在黑暗里委屈地哭喊,她也跟著哭,半夜醒來發現枕頭濕了一大片。
越傷心,她第二天便越有精力處理工作上的難題,殺伐果斷。
為免她觸景傷情,丈夫湯力悄悄把之前給孩子準備的一切物件全部銷毀。面對熊熊燃燒的火堆,他一個大男人獨自坐在那里哭得很傷心。
那一刻,他寬厚的背影有著前所未有的落寞與孤獨,教人心碎。
這一切她有看在眼里,躲在屋后捂著嘴淚如雨下。她對不起孩子,更對不起丈夫,她沒資格自怨自艾,更沒資格讓親人替自己操心。
從此開始強顏歡笑的日子。
之前她很少進云嶺村,生怕小妹借機進村再搞出什么事來,破壞那里的安寧;如今她更加不敢進云嶺村,那里連根草都長得比外邊茂盛,每每讓她想起自己的不幸。
不過,她人可以不到,賀禮必須周全。
那天雖然昏過去了,事后問過,最先跑到她身邊的是休閑居那位叫安德的男人。那片火光八成是他弄出來的,它毀了她使用異能的證據,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大恩不言謝,她會牢記于心更會保守秘密,并且衷心希望蘇蘇的孩子能夠平安降生。悲劇已經夠多了,她的,還有那何小飛的,那些脆弱的小生命需要大家愛護。
“小嵐…”看著默然流淚的余嵐,嚴華華的眼眶也泛著淚。
正當兩人感傷時,農場門外,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隱隱約約地傳進來:
“姓余的,你不得好死,你還我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