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就在邊上,一架泛美公司的波音七四七正在登機。
頭等艙已經被包下,曰本央行行長澄田智坐在角落里,拉下口罩,從隨身的公文包里拿出幾份文件看了起來。
過了一會,他的身邊坐下一個人。
“閣下來了!”
“嗯。”竹下登看了看他,活動了下脖子。
澄田智把手里頭文件遞給他。
“不,把那本書給我。”
澄田智猶豫了下,抽出邊上的一本雜志遞給他,竹下登接過來瞄了眼,居然是本風俗雜志。
“記一下,這個以后不能再放了,美國佬那邊有意見。”竹下登把雜志放回去。
心中有事,這種雜志也看不進去。
沒過一會,飛機滑行起飛,直竄藍天。
“咳!咳咳....”陳長青咳了幾聲,猛地睜開眼睛。
午后陽光從窗外照進來,光柱里無數粉塵在飛,耳邊還是機器的轟鳴。
一頭的汗。
這是個小房間,工人的休息室。
聽到房間里有動靜,門外走進來一個人:“老陳,醒了?”
“唔....”
陳長青按著頭點了下,有點宿醉后的暈眩,其實腦子里頭還轉著夢中的內容。
那人微微一笑,走到床邊,拿著水壺,倒了杯水:“喝點涼茶,這香江都快十月了,還這么熱,別中暑了。”
說著把杯子遞給陳長青,里頭的水色澤褐黃,帶著些草藥氣。
陳長青拿著杯子,嘆了口氣:“才來就拉肚子,然后又切了手,現在又......”
“應該是水土不服,你們工作也很辛苦啊!”那人笑著看了看外頭,“他們這邊工廠勞保很差的。”
陳長青苦笑:“還好了,主要是不習慣他們的生產線,眼一花切了手,給領導們....”
“領導說給你記工傷,哈哈!”
那人愉快地笑了笑,一屁股坐到桌邊,“趕緊喝吧,病了就要多休息多吃藥,你這全身沒勁的,喝點涼茶多休息一會。”
陳長青慢慢嘬著茶水,心頭發苦,這涼茶味這么重,加什么藥自己也吃不出來,可看前面那雙眼睛,只能捏著鼻子喝下去,反正也渴了。
“外頭生產怎么樣了?”
“挺好的,今天又來了幾個同志,我們跟這邊工人交流得還比較愉快。”
那人拿著本書翻看了下,“你身體不好,就不要下去了,多休息一下。”
“其實還能堅持,我...去門外看看。”
“也沒什么好看的,你要是出門就倒,那不是給人...我看吶,你要不就在這里看看書?學習學習?”
“也行吧!”
陳長青拿起邊上一本還散著油墨香的新書:“本來這次考察想多看些工廠的,沒想到一直在印刷廠,想跟團員們交流心得都沒辦法。”
“革命工作哪能挑挑揀揀,你有想法可以先寫下來嘛,回頭肯定得做報告的...”
“哪輪得上我做報告啊!”
陳長青苦笑,“我就看了一個廠子,難道說我來這里吃壞了肚子還切了手?”
“老陳啊,你這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嘛,雖然血流得不多,但全團就你一個受傷了,對不對?你自己也檢討一下。”
那人說完就走了。
陳長青看看門口,大門開著,門外車聲人聲,夾著機器的聲音,鬧得他全身不自在。
還來了幾個同志?
那是香江本地的工作人員,還是內地派來的?
回頭做報告?
陳長青猶豫了,在內地時他費盡心機急著出來,以為到了香江可以龍歸大海,卻發現被陷到了個大泥坑里。
千般小心萬般注意了,卻沒料到來這要蹲廠里管起生產。
雖然說這么按著安排踏踏實實做事,回頭肯定是有功的,可他又不是為這而來。
他計劃是要在這里策反考察團員,如果能全團策反當然最好,實在沒辦法,也要綁了那李一鳴走,沒料想...工作這么難做!
發出去的接頭消息也沒個回應,這彈丸小島這幾日也是風起云涌地變化,唉!
沒人幫助,要綁那個小家伙離境是千難萬難,陳長青做了許多計劃,軟的硬的,軟硬一起的都有,可一到香江那父子倆就脫團了。
人都沒有,再好的計劃也沒用。
這么幾天,陳長青連李一鳴的面都沒再見過,甚至連消息都打聽不著,偶爾聽人說李生李生,可這邊姓李的多了。
東亞這邊好幾個李生,......
對付李一鳴,機會絕對不多,那小子腳頭滑得狠,而且手底應該是有點小功夫的。
摸出自己的筆記本,陳長青拿著筆虛弱地靠在床頭,只覺得腦子里頭又開始暈暈乎乎。
計劃做了都沒用,身體不好那最多就是搞點破壞,他還不想死,現在離勝利只有一步之遙,可光帶著張嘴回去,怕是上峰獎勵不會很大方。
李一鳴,李建國,李建國,李一鳴.....
你們在哪呢?
陳長青努力掙扎著眼皮,回想著一腦子看過的東西,分析了沒幾分鐘,頭一歪,又打起了呼嚕。
門外那人探了下頭,渾不在意地走開,兩片安眠,應該夠了。
京西賓館某房間,已經被布置成了一個攝影棚。
燈光打著,幾臺攝像機從不同角度對著,臺子正中擺著一個已經編好的簍子,地上一堆柳條。
幾個戰士低頭在研究著那簍子,為了拍這節目,專門調來的攝制組,但編簍子的,還只能是之前那幾個。
李建國拿著個本子,推門進來,走到邊上,那里圍著三個人,各拿著小本子和筆,一邊說一邊寫。
李建國湊到邊上,一個人看過來:“您是?”
“我是來看一下,這個有沒有問題?”李建國溫和笑笑。
雖然他現在知道,電視錄制的磁帶是可以洗掉重錄的,但最好第一次能打點好基礎。
那人仔細看了下李建國,這臉不是自己熟悉的,也就沒太在意,能進來的,可能是哪個首長的秘書,來關心一下。
“時間比較緊,我們要想臺詞。”
“就是節目里頭要說的話。”
李建國點點頭,默默不作聲,看著那三個編導在商量著節目臺詞。
“接下來,就一直放這編簍子?說話太多不好,主要還是解釋怎么編。”
“也得拔高一下。”
“是...”
“簍子,是老百姓經常使用的工具......”
“寓意就是他們的生產生活,原來簍子是那樣,可以說是比較粗糙,形式也單一,現在改成這種,實用性增強了,更科學,說明什么?”
“說明....”
“說明只要肯思考肯去做,生活就可以提高質量,...我們得有個響亮點的口號。”
“走進生活,走近科學。”
“嗯?”三個編導扭頭,發現是李建國在說話。
“您剛才說....”
“走進生活,進入的進,走近科學,接近的近。”李建國拿本子給兩人看。
大家表情有些凝重,拿本子來的,肯定是哪個首長的批示了。
“為什么不都走進呢?走得再近,也不是科學吧?”有一個人問道。
李建國笑笑:“這可以多學一個字嘛,這節目除了教人編簍子,也得教認字的。”
“哦....也是...”
感覺怪怪的,但既然是首長的批示,那問一句也就算了,再多問也不像話。
李建國倒是愿意解釋,抬手示意了下那邊的簍子:“生活中很多東西,也沒有絕對的科學標準,目前的簍子,也可能在未來會更先進,在材料結構上都會更新,那這個也不是說就不科學了對吧?”
“哦....對。”
三個編導都拿小本本記錄。
“另外,我建議就是語言可以風趣一些,當個小品來做,不用追求語速多快,慢點沒關系,人在看電視的時候,一邊聽一邊看,很多細節會被忽略掉,我們這是個生活類節目,生活氣息濃一點都沒關系的。”
三人連連點頭,李建國一說小品,這立刻就冒出不少想法來了。
“像春晚那個吃面條那種?您覺得怎么樣?”
“那就很好。”
“可以,搞這樣子我們反而簡單,像拉家常一樣。”
“那邊這么弄臺子,也太嚴肅了,其實可以在地上,大家坐著,一邊嘮一邊編。”
“嘮什么內容?”
“這個可以很多,笑話,科學小常識,點點滴滴。”
李建國翻了下本子,看了一下,“這編簍子一天是教不會的,多做幾期,后面可能還會有別的內容,所以說的話可以不一樣,我看可以做個故事線,比如部隊炊事班的故事,您們覺得怎么樣?”
三人回頭,看向臺子那邊,幾個戰士,莫名覺得這真是個好主意。
“您是說后面還有別的類似的任務?”
“是的!”
三人嚴肅起來,打量了下李建國,當中一人小心問道:“哦....同志您是哪個單位的?”
李建國從口袋里拿出工作證:“國情調查小組。”
“是個新單位,李處長。”
“我們現在就是要發揮電視節目的教育作用,所以意義很大。”
“哦...那...您還有什么想法?”
“想法就是要做到活潑,讓老百姓愛看,看了之后去動手,動腦,也不光是編簍子,生活中方方面面,都有值得改進的地方。我想這節目放出去,觀眾來信也會很多。”
李建國看看三人,心想你們也動動腦子,別讓一鳴事事都費腦子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