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中元知道黑衣老者要帶他去看白衣女子,要說完全不緊張那是在自欺欺人,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兒緊張的,不過這種緊張不是對于自己的不自信,而是對于即將看到心月狐真面目的強烈期待,黑衣老者說的神乎其神,他倒想看看是怎樣一個女子能讓所有女子嫉妒仇視,能令所有男子喜歡中意。
黑衣老者走的并不快,行走之時一直背對吳中元。
“你一直背對著我,就不怕我趁機逃走?”吳中元笑問。
“你修為淺薄,依仗的只是青龍甲,沒有了青龍甲,你如何逃得掉?”黑衣老者說道。
黑衣老者這話吳中元有點兒聽不懂了,他的底氣的確來自青龍甲,但是現在的問題是青龍甲一直穿在他的身上,他隨時可以驅馭飛離,黑衣老者為何會有‘沒有了青龍甲’一說?
剛想發問,黑衣老者停了下來,自路旁一株綠色小樹上摘了枚紫色的果子扔給了吳中元,“這就是化柿。”
吳中元伸手接過,定睛一看,驚詫非常,啼笑皆非,“這不就是山竹嗎?”
“你說什么?”黑衣老者歪頭看他。
吳中元沒有立刻接話,又看了看那果子,的確是現代的山竹,用力捏開,里面的果肉也與山竹很像,但不是多瓣兒的,而是完整的一個白色圓球。湊鼻聞嗅,是山竹的氣味,不過可以確定此物不是山竹,因為果肉寒氣逼人,捏碎外殼兒之后果肉立刻結霜。
“這果子的寒氣怎么這么重?”吳中元隨口問道。
黑衣老者轉身邁步,“心月島乃地火島嶼,除了主上,其他人等若不服食寒陰化柿,無法自此處長久居留。”
吳中元正忙著吃水果,沒有再度追問,這東西跟山竹的味道也很相似,只是入口冰涼,如同含了個冰疙瘩在嘴里。現代的山竹號稱水果之后,有降火功效,跟化柿的特點也很吻合,山竹很可能是化柿的變種,只是功效沒有化柿這般神奇。
黑衣老者貌似沒想到吳中元敢隨便吃他扔過去的東西,“你當真百毒不侵?”
“也不是,但大部分的毒物我都不懼怕,”吳中元嘴里還含著那枚凍嘴的果子,話語含混,“為何吃了化柿,便能將身外之物一并幻化?”
喜歡尋根究底是他的病,但黑衣老者并沒有回答他的這個問題,吳中元只能細心感知自己身體的變化,嘗試找出化柿能夠將外物一并幻化的原因,化柿沒有果核,入口之后融化的速度很快,吸氣時寒氣內行肺腑,四肢百骸皆感清涼。
“此物可儲藏多長時日?”吳中元問道。
“只要玄皮不破,便不會失效。”黑衣老者隨口說道。
“我能不能摘幾個?”吳中元小心探問,言罷,急忙出言補充,“我不白要,我拿東西換。”
黑衣老者皺眉回頭,“你憑什么認為你可以活著離開?”
吳中元不接對方話頭,而是笑道,“我摘幾個吧?”
黑衣老者瞥了他一眼,轉身又行。
見對方沒有明確反對,吳中元只當他默許了,走到樹旁摘了幾個,感覺不夠,又薅了一把,既然已經拿了,就干脆多摘一些,這東西在這里遍地都是,在別的地方可沒有,以后還不知道能不能來,想到此處,又抓了十幾個,夠了,肯定夠了,當水果吃都夠了。
吳中元將化柿裝進包袱,快步跟上了黑衣老者,“我有個疑問,人的壽命很是短暫,你尋的那些人不可能一直照顧你的主人,除非你有辦法延長他們的壽命。”
黑衣老者沒有接話。
“既然你有延長壽命的辦法,為什么不自己用?”吳中元又問。
黑衣老者仍不接話。
吳中元又一肚子疑問,奈何黑衣老者對他并不是有問必答,對方不回答,他也沒辦法,“我還是感覺人比猴子靠譜兒,你也看到了,只要失去了你的管制,它就會貪吃玩耍,懈怠差事。”
“它至少不會傷害主上。”黑衣老者說道。
“但它辦不好差事。”吳中元說道。
黑衣老者嘆了口氣。
黑衣老者寡言少語,如果吳中元再不主動說話,氣氛直接就僵住了,短暫的沉吟之后,吳中元又說道,“你好像并不想殺我。”
黑衣老者歪頭看他,“哦?”
吳中元笑道,“如果你想殺我,不會等到現在,更不會帶我去看你的主人。”
“繼續說。”黑衣老者說道。
“你的時間可能不多了,人不可靠,猴子也做不好,而你已經沒有時間繼續進行挑選了,所以你才將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我的身上,希望能有奇跡出現。”吳中元說道。
“你很聰明,”黑衣老者平靜的說道,“但越聰明的人往往越不可靠。”
“你怎么會有這種想法?”吳中元問道。
“聰明人的心思比蠢笨的人更復雜,心思越復雜,變數就越大,”黑衣老者說到此處苦笑了兩聲,“相信我,年輕人,我活了五千多年,我比你更了解人心。”
吳中元聞言既驚且喜,五千多年,這是個非常恐怖的概念,他從未想過人或禽獸的壽命能有這么長,既然此人活了五千多年,就一定經歷過當年的六道混戰,此前他一直在四處尋找關于其他五道的相關線索,想要做到知己知彼,沒想到今天竟然會遇到一個親身經歷過那場戰事的活人。
說話的工夫,二人來到山腰的那片石質建筑附近,這里先前肯定有一座很大的宮殿,也不知是毀于戰火還是毀于數千年的風雨吹襲,此時這座宮殿大部分區域都已經破敗了,只余殘垣斷壁,能夠住人的屋子只剩下兩間,半地下建筑,當年應該是宮殿的地下室。
這兩間石屋是相鄰的,每一間都有幾百平方,非常整潔,里面有床榻桌椅等生活器皿,皆為石質,兩處房間都用屏風隔出了若干區域,西側房間應該是黑衣老者的住處,白衣女子住在東側房間,二人來到的時候白衣女子正坐在石桌旁忙碌,猴子就蹲在門口的石墩上。
由于白衣女子背對門窗,吳中元便看不到她的樣子,不過有一點他能夠確定,那就是白衣女子并不是瞎子,因為瞎子不可能調擰琴弦。
黑衣老者走進了白衣女子的房間,見吳中元止步門外,便出言說道,“進來吧,她看不見你的。”
吳中元疑惑皺眉,深深呼吸之后邁步而入。
“她不是瞎子。”吳中元站在門口,并沒有往里走,到得這時,他又開始緊張了。
黑衣老者并未接話,走到白衣女子對面站定,等吳中元過去。
對于黑衣老者的到來,白衣女子沒有任何的反應,繼續低著頭整理琴弦,擺在她面前的是一張白玉雕琢的七弦古琴,白衣女子抻拉纏繞弓弦的時候頭部會輕微轉動,這也說明她的眼睛沒有瞎。
“她怎么了?”吳中元問道。
“主上受了傷。”黑衣老者語氣很是平靜。
“傷了魂魄?”吳中元追問。
“元神。”黑衣老者糾正。
吳中元還想再問,黑衣老者搶先開口,“這里是主上的住處,久留不敬,早些看過,早些出去。”
吳中元點了點頭,邁步走了過去。
雖然事先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在視線觸及到白衣女子臉龐的那一瞬間,吳中元還是被驚呆了。
白衣女子美艷驚人,不可方物。
但這并不是他震驚的主要原因,之所以震驚是因為這張面孔他非常眼熟,好像在哪里見到過…